贾亮领命,在前面为这个胡夫人引路,来到了村长的院子外面,这院子一圈由邓举天带着人把守。
邓举天“咦”了一声:“这么快就吃好了?”
贾亮摇头:“才喝了几杯酒水。”
邓举天望向贾亮身后灰头土脸面上隐隐有泪痕的妇人:“这不会是将军赏你的吧?”
贾亮踢他一脚:“胡说什么玩意,将军有令,还她行李。”
不过院子里黑漆漆的,于是贾亮递给了这位沉默垂泪的妇人一个火把,道:“不要磨蹭,快点找。”
胡夫人接过火把,感激的道了一句谢谢,举着火把,在院子里寻找属于自己的行李箱子。
她姓孟,单名一个绯,和胡茳乃是两家打小定下的婚约,今年是他们成亲的第六年,此番前往庆州,也是为了投靠胡茳的二叔,希望胡茳的二叔能念在一点血缘亲情上,给胡茳一份好的差事。
既是有求于人,怎好两手空空?所以,行李家当盘缠是多么重要!
可箱子很多,光线又暗,胡绯身边无人帮忙,她只得一只一只的去触摸辨别,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终于陆陆续续的找到了她亲自装箱的几个木箱,其中一只还被压在下面,她花了吃奶的力气,又推又搬的途中,猛然发现锁头好像是被劈坏了,她心一沉,不搬了,先打开了箱子。
果然,箱子里的东西被翻过了一遍,值钱的已经被一扫而空,盘缠更是不知道哪里去了。
贾亮和邓举天说了一会话,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好了没有?”
孟绯一脸彷徨:“军爷,箱子是找到了,可是,可是这里面的盘缠已经没了…”
“这我可不管,既然找到箱子,我也算交差了…”
贾亮正说着话,不远处传来了细碎的说话声音和脚步声,他和邓举天转头一看,正是被丫鬟嬷嬷簇拥着走来的林熹。
“夫人回来了?”他当即道:“掌灯!去!多弄几个火把过来!”
这时,孟绯以令人猝不及防的速度冲到林熹面前,姿态颇低的一跪:“夫人!这位善心的夫人,我已找到箱子,可箱子里却不见盘缠首饰,明明你们答应会归还我的…”
林熹步履不停的绕过她,同贾亮道:“找不到的话,便给予她同等价值的金子,已经这么晚了,多给几块金子少给几块也就不要计较了,早早打发了,你们也好回去接着吃水酒。”
院子里眨眼已是火光大亮,厨房里忙碌的烧起了水来,屋子里点的是油灯,很暗,琴娘正守在熟睡的悦儿旁边。
林熹看了眼女儿,摸摸她的额头,问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琴娘小声回道:“已经半个时辰了,吃饱了奶水才睡的。”
林熹阖首,温声道:“辛苦了,你和顾嬷嬷照顾悦儿的尽心,我都看在眼里。”
琴娘惶恐:“奴婢不辛苦,这是奴婢应该的,心甘情愿的。”
顾嬷嬷和半夏,含巧打来了洗澡水,林熹泡在澡桶里闭着眼睛养神。
于此同时,如愿以偿的孟绯吃力的抱着一袋金子也回到了一间小土房子里,也不知道先前是什么人住的,她和胡茳被人从地窖里解救出来后,慌慌张张的找的一间容身之地。
小土房里亮着灯,女子低低的泣声不断,其间夹杂着男子慌乱的安慰声,那声音无比熟悉,孟绯急走了两步,已将屋内的情景看进了眼底。
只见她的夫君胡茳怀里抱着一位女子,那女子披着一条艳红色薄纱,手臂香肩锁骨露了一大片,内里肚兜清晰可见。
“你莫要寻死,我不会嫌弃你…”
“不,快放开我,婵儿破败之身,碰到公子都是脏了公子的衣服…”
手里的一包金子孟绯突然觉得重得抱不住,就这么掉到了地上,惊的一对交缠在一起的男女慌慌张张的分开。
婵儿更是吓出了泪,楚楚动人:“夫人您不要误会,我不是…我们不是…”
胡茳则有些羞恼:“你回来怎么也不发出点声音!”
孟绯蹲下,把散落了一地的金元宝一个一个的捡回包袱里。
胡茳又道:“这是什么?金子?哪里来的?你刚才去哪里了,出去那么久…”
因为孟绯始终不说话,蝉儿又一直在哭,胡茳一急,嗓门提高了很多:“你怎么不说话?又在闹什么脾气?适才不是你看到的那般,丹儿人没了你也知道,婵儿代你受辱,虽是现在已经脱离苦海,但正是钻牛角尖,需要人开导的时候,偏偏你不见了人影,我总不能看着她也走上丹儿的歧路…”
孟绯一直没有身孕,婆婆的忍耐力也已经到了极点,从去年春就送来了通房丫鬟丹儿,此番前往庆州,归期不知,丹儿既已是胡茳的女人,当然是一起跟着的,只是她也伺候了胡茳一年,也没有身孕,位份也就没抬,一直是丫鬟,这一路上贴身伺候胡茳和孟绯。
孟绯愁于孕事,丹儿乖巧听话,两人倒也相安无事,这份平静在琼云镇上打破了,因为胡茳主动搭救了一名卖身葬父的孝女蝉儿。
说是当孟绯身边多一个丫鬟,可胡茳待她总多几分关心,特别是听说蝉儿还会识字,胡茳眼睛都亮了。
以至于祸事发生的时候,就算是丹儿不将蝉儿推出,孟绯想,她可能也会把她推出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太快,行李盘缠马车全部被夺走,胡茳和小厮车夫等几个男丁差点被立刻斩杀,孟绯和丫鬟丹儿蝉儿这几个女子几乎当场被凌辱。
胡茳急忙自曝出了庆州守备胡二度的名字,以求一线生机。
那些山匪果然有些微动。
因为这是可以再赚一笔的买卖。
他们不是没干过,拿了赎金再灭口的脏事。
于是胡茳和其夫人孟绯是肯定先留下小命的,其他人还是该杀的杀,该奸的奸。
孟绯实在太害怕了,和同样颤抖的丹儿,蝉儿抱作了一团,那贼匪再次过来的时候,丹儿将蝉儿推到了前面。
那蝉儿只有一瞬间的慌张,立刻反应过来,竟大义凛然道:“不要伤害我家夫人!有什么,便冲着我来好了!”
姿色出众不说,还临危不惧,着实夺人眼球,她当即被方雄看上了,直接将她拦腰抱走。
一个有勇有谋有手段有心计的女子,会走上歧路吗?
孟绯捡好金子,抱到桌子上,然后筋疲力尽的坐到了一张木凳子上,一身的汗,嘴巴,喉咙又渴又干,一开口,嗓子都哑了:“我去找回了咱们的行李,这些金子,是那位好心的夫人赠送。我打听过了,赵将军他们也是去庆州的,咱们明天就跟在他们的马车后面,这样也少一份危险。”
胡茳听到这里,脸又臊了几分:“你怎么不早说…”
孟绯疲惫的道:“很晚了,我们还是早些睡觉,补充体力。”
木板床只有一张。
当然应该是胡茳和孟绯睡,但胡茳正是怜香惜玉的时候,他让孟绯和蝉儿同睡,自己趴着桌子睡。
蝉儿当然不肯,又抽泣着说自己脏自己卑贱,怎配睡床,她要睡地上。
胡茳再次安慰她。
孟绯闭了闭眼,忍耐的道:“很晚了!不要再吵了!不一定非要睡床,就这样找个东西随便靠一下,养足精神明天才好赶路,不跟着赵将军他们,我们三个手无寸铁,再遇贼匪该怎么办?”
蝉儿泪眼汪汪:“是蝉儿的错,夫人说的对,这么晚了,我还吵吵闹闹…”
胡茳不悦:“夫人你怎么能这样说蝉儿,她为你——”
“我睡屋外,天热,正好乘凉!”
孟绯猛的站起,打断他的话,三步并两步走到了屋外,留下了屋内憋红了脸的二人。
她左右看了看,发现了一堆稻草,她过去,靠着稻草,闭上眼睛,慢慢的呼出一口气,过了一会,她听到了靠近的脚步声,然后身侧多了一个人。
被关在地窖里时,他们紧紧的抱在一起,互相安慰着对方,就是述说着衷肠,和万一遭遇不幸,他们就来世再做夫妻。
危难时,他们只求多一刻相拥的机会,没危险了,他又变了。
孟绯心中酸楚,往旁边挪了挪,想离他远一点。
胡茳长臂一伸,把她搂进了怀里,道:“蝉儿清白已毁,是嫁不了旁人了,所以我决定,纳她为妾。”
她闺中日日听训,女子贞洁最是重要,女子一旦失去清白,一生也就毁了。
可谁知,一个失了贞洁的女子,竟让她的相公这样怜惜,原来男子,其实并非是将女子的贞洁清白看的那般要紧。
次日,胡茳拿出了一些担当,扯掉遮羞布,以胡二度的侄子的名声向这位赵将军求庇护。
赵将军没答应见他,而是派了别的军爷来询问确认,最后答应了他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