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云锦的事情暂告段落,燕云歌便把心思专放在两年前的案子上。虽说南月已经在她的阵营,可是这个案子到处透露出的古怪,让她不由自主地上了心。
她让赵灵去打听一下城外那废园的情况,又塞了些银子给她办事,还不忘叮嘱她:“千万别去酒楼茶馆那打探消息,免得引起官府注意。”
赵灵用手颠了颠银子,挑高了眉眼说道:“这些我懂。老大,你就等我好消息吧。”
没出半日,赵灵就带着消息回来。
她一进门,就猛灌水,气都没喘顺,直接说道:“那宅子原先住的真是大户人家,还是当官的,可最后男丁被杀,女眷怕是被玷污,全都在屋里头吊死了,一大家子没剩个活口,也不知道是得罪了谁。听说连去收尸的人都没有……最后还是官府看不下去,请了好些胆子大的更夫去收殓。”
“当时的知县是南月,”燕云歌想了想,似乎不意外南月会做这样的事,“这也是他任期内办的最后一个案子。”
赵灵满头是汗,用手做扇,拼命朝脸上扇风,点点头道:“后来一些流民想霸占这个园子,总是没几天就莫名其妙不见了,就慢慢有闹鬼的流言传出来。”
这些与她当初进城时听到的无异,看来想要知道更多,还是要去趟府衙翻阅文书。
燕云歌敲了敲桌子,有了决定说道:“我们今晚去趟县衙。”
“老大,你想打听这个案子,直接去问南月嘛,他是当时主事的老爷,没人比他更清楚了。”赵灵说道。
“他如今焦头烂额,等空些日子再说吧。”燕云歌突然提笔疾书,书毕,她弹了下墨迹未干的纸张。
赵灵凑过去看,发现有自己的名字,不由问:“老大,你在写什么?”
燕云歌将纸递给她,双手负后,眉头锁着,“总觉得漏了什么。”
赵灵瞧了瞧,这纸上的字她好些不认识,不过联系了上下文,还是能看的懂,写的是那日在废园发生的事情。
包括她们进园,遇到白容,她易容去招惹白容,还有两人出逃,事无巨细,都在上面了。
赵灵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奇道:“老大,你写这个做什么?案情重演吗?”
燕云歌叹了声,也不指望她能看出什么了。她想起她的前世,手下幕僚不是尚书之子,就是御史大夫的孩子,远在边疆更有二十几年情谊的风琰镇守。
文武世家言官几乎集齐。
而这世——她不由头痛了。
竟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这个打不单是说武功方面,更多的是独当一面的能力。
想到武功,燕云歌问赵灵,“你认识的人中有没有武功高强的,肯为人卖命的那种。”
赵灵是江湖中人,走南闯北,于三教九流中也认识了不少人。她在脑海中将认识的人细细过了一遍,还真让她找到一个。
“倒是有个身手厉害的,就是——”赵灵为难了一下。
“就是什么?”
“就是长得吓人。”
燕云歌当是什么让她支支吾吾,原来是皮相,她满不在意道:“我从不在意这个,若真的武功厉害,你看看能不能把这个人找来,我许以重用。”
“这倒容易。”赵灵马上说道:“那个人被大火烧伤了脸,求到我师父那让她医治,但是我师父光诊金就是千金起价,她正好缺银子。”
燕云歌一听不由来了兴致,仔细问了下那个人情况。赵灵挠挠头,却说不上一二。
“我只知道她身负血海深仇,身手极好,其他姓甚名谁一概不知。而且,我离师门也有一年了,也不确定那个人还在不在师父那求诊。”
燕云歌不由失望,倒也没有强求,又和赵灵说了夜里的计划,两人定下子时行动。
两人是翻墙进去的。
墙一翻过,燕云歌便察觉到不对劲,她暗中打手势让赵灵先走。
赵灵回了一个手势,表示明白,趁着漫漫夜色遁空离去。
月色下,对方手持长剑,警告道:“若是走错路的,现在就退出去,否则别怪我剑下无情。”
燕云歌只当是谁这么客气,见到是他,忍不住舒展了眉目,打趣道:“你倒是很会为人着想。”
魏尧皱了皱眉,心里琢磨着这话好像在哪听过,待来人拉下面罩,才不由愣道:“又是你!”
“对,又是我。”燕云歌的笑容充满了无奈,与平时张扬的样子完全不同。只没一会,她的眼睛突然越来越亮,亮到魏尧撞上她的目光,心不由地跳动了一下。
“是你!原来是你!”
她想到了!
赵灵借机上了房檐,凭借着敏捷的身手,缓缓的走在屋檐之上,本是想借此离开,没想到听到熟悉的声音。
她小心的揭开瓦片,底下是三个人坐在官帽椅上,低声讨论着什么。
白容坐在上位,语气有些冷淡的道:“你的意思是没有虫引,那东西就永远拿不出来,那与死物何异!”
“我们试过很多办法,火攻或水淹都不行,力道没控制好上头承重的木板就会陷下去,而下头就是流沙,如此一来……那东西只能永远的埋在地下了。”
“那地窖是张家弄的?”
“是啊,就是张家……只可惜死得早了,要不然……”
“不是说还有个女儿嫁去外县了?”白容眉目平淡地说,“竟然那些流民的新鲜血肉不能为蛊虫开路,那就她吧。毕竟流着张家的血,总归会有点用的。”
“可……”那人犹豫着还想说。
白容已经做了决定,对于其他人的生死如何,他完全不在乎,淡淡的吩咐道:“把人找出来,处理了。”
他起身就走,却被一道声音拦下。
“侯爷,请听居衡一言。”
白容转身,只一个侧目,已经表达了他的不耐。
那人似乎毫不在意,只正色说道:“居衡以为两年前张家男丁的血都没有起作用,一个外嫁的女儿又能有什么用。何况兵符的事情牵连甚广,不宜再打草惊蛇。不然,我们这儿刚抓了人,后头襄州知州就敢把人给放出去,岂不是白费功夫。那么多人想得到兵符,我们又能杀的了几个……倒不如放些似真似假的消息,让有心人为我们开路。”
白容难得的微微一笑,那笑容浅得几乎看不清,“段公子所言,倒有几分道理。”
“明日居衡会派人放出张家有藏宝图的消息,让所有人以为张家是因为这个被灭门。”
“那就照公子说的做吧。”白容语气疏冷,他轻哼了声,“事情若败露,本侯不会再帮你,轩辕也不会再留你。”
“居衡代我家主子谢过侯爷大义。”
白容冷笑了一声,“段公子不愧是惠昌三十二年的探花郎,口才了得,本侯佩服。”
那笑声中的不屑在这样的夜里,在只有三人的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另一头,瓦片轻轻被放回,身影如同鬼魅,去无声息。
赵灵这头回了一品楼,燕云歌到的竟比她还晚,她刚步入屋内,赵灵就赶紧道:“老大,你肯定猜不到,我听到大秘密了。”
“嗯。”燕云歌用手示意窗外。
赵灵知道她这是提醒隔墙有耳的意思,静静等着,片刻后,燕云歌张开眼睛,淡道:“有人在盯着我们,明日我孤身往城外废园去,你在后面跟着,离远一点,看谁在跟着我,或者……谁半路走了。”
赵灵立刻明白,燕云歌敲打着桌面:“还有,魏尧不是白容的人。”
说到这个,赵灵马上想到今天晚上听到的消息,她深怕晚了自己给忘了,赶紧附耳过去,将一切都告知燕云歌。
燕云歌点头应下,然后让赵灵先退下去。
等赵灵走后,燕云歌闭上眼睛,继续敲打桌面。
看来上次白容去废园不是偶然,而是刻意为之,难怪怎么劝他都不走。
还有兵符,又是哪里的兵符,又是谁的兵符。如果是白容丢的,他上次断不会还有闲情逸致去万花楼找她们的麻烦。
惠昌三十二年的探花郎,那个赵灵都没有看见正面的人,应该是春藤的人。
虫引又什么?需要用鲜血开道这么残忍,必然是个邪物。
看来解谜的关键还是那个废园。
那她的速度要加快了。
起码要赶在流言四起前,解开这真相。
燕云歌想得有点乏了,解开袍子搭在屏风上,就着中衣打算就寝。
疲惫降低了她的敏感,当冰冷的剑就搭在她的脖子上时,她才猛地一个清醒。
她没回头,听见身后一个低沉的声音道:“你究竟是谁?”
刀架在脖子上却不杀她,还能是谁。
燕云歌慢慢笑了,“魏尧。”
“我……”他话音刚出口,腰间便被一道劲气震开,他不死心还想抓她,没想到只扯到她的领口。
他一个用力,想把人制住,而对方也是用力想要脱身,嘶地一声,是领口顺着手臂方向,大块布料被撕下来的声音。
燕云歌迅速抱胸去挥灭烛火,饶是速度再快,她里头的小衣也被人看去大半。
魏尧难以置信,到了这会,他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