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的黑色大众驶入平川县后,又拐进通往下头乡镇的岔路。路的两旁到处是本地的特色酿酒店,车影划过,带着酒香萦绕随去。半小时后,抵达老屋。乔中民工作的第三年,给钱两老将房子做了翻新。但他妈没舍得,仅是起了个平房,后方围着院子,还带猪圈和旱厕。
乔越小时候不大喜欢来这儿,夏天的时候去旱厕里蹲上两分钟,屁股上全是蚊子咬的包。她哥一边帮忙涂药,一边嘲笑她洗澡不干净,所以才会吸引蚊子来吸血。后来每次再去,乔沉会提前进去一次,说先把蚊子喂饱,这样她去,蚊子便没胃口下嘴。童年时总会相信这种奇葩的言论。
车子停在老屋外,刚下车,她一下就闻到后院冲天的腥臭味儿。猪崽的破嗓子像是有人故意拿二胡在耳边咯吱乱拉。乔家亲戚少,老婆子脾气古怪,邻居都不爱搭理。这会看到在城里当警察的乔家儿子回来,大伙少不得看他的面子,过来寒暄。乔中民简略应答,三人一起进屋去看病床上的老人家。
乔母眼尾上挂,显凶相,看到回来的两个孩子,又伸长脖子往后瞟,没看到其他人,登时语气尖酸起来。
“她什么意思啊,老人去世也不回来?”
乔中民揉揉眉间,神色疲倦,“妈,我们离婚了,这些和她没关系。”
“哼,城里的女人就是心眼多,当初让你别娶她,你死活不听。现在倒好,房子给她了,孩子也归她,你让你爸下去怎么面对爷爷?”
比这还尖酸刻薄的话,兄妹两都听过,有时候气急,会替妈妈怼回几句。此刻却不能,床上爷爷行将就木,连口囫囵气儿都没吞下,他俩心肠软,没敢当场发难。
乔中民应付下来,身心俱疲,望到老爷子浑浊的眼球见到两小孩时,溢出光彩,心里还算有了安慰。
他没一会就要出去办老爷子的身后事,丧葬酒席,墓地,这些都堆在面前等着他办。到晚上,仍没落屋。
两兄妹吃过饭,待爷爷睡着,便换到客房。乔沉拉了插线板充电,在手机下划拉几下,发现上头信号显示的是E,连微信都转不开。乔越也看到了,两人面面相觑,老屋唯一的电视在奶奶那屋里,肯定是看不了的。长夜漫漫,手机没得玩,真是要闲得抽筋。
乔越伸个懒腰,趴在他肩上,“陪我去上厕所。”
旱厕在缀在院子最后,周围都是庄稼,蛇虫鼠蚁时不时出来走个场,冷不丁容易被吓着。乔沉取下手机,打开手电筒,陪她去后院。
田埂不平坦,两人走得稍慢,乔越横扫一圈,背脊发凉,抓着他的手不敢松。走到那间小小的围边了的露天厕所,乔越独自过去。
“你别离太远。”她轻声交待。
农村到了秋季,都有蛙鸣虫响,乔沉挥手赶走面前的飞虫,扯了根狗尾巴草折着玩。
“乔沉?”乔越出声,确认他还在不在。
“在呢。”
“聊会天吧。”乔越蹲在那儿,手捧着脸。
他指上绕着茎梗,“早点解决早点进去,聊什么天。”
乔越疏通完肠道,提好裤子出来,又抓起他。乔沉嫌弃觑她,“你没洗手就碰我,脏不脏?”
“我碰你怎么了?”乔越故意逗他,“我不仅抓你的手,还要摸你的脸呢。”
说着就摸上去,乔沉弯腰没避开,她搂着他的脖子,脚上一垫,双腿盘在他腰间,凑到他面前显摆,“就是要恶心你,臭不臭?臭不臭?”
乔沉佯作作呕,手托着她的后臀,抱着她继续往回走,“臭气熏天,得好好洗洗。”
乔越手一扬,摸到他手里支棱着的事物,勾出来一瞧,笑道:“你还记得狗尾巴草怎么编戒指呢。”
她一点不客气,自己给自己带到中指,举到盈盈月光底下欣赏,“不错,小沉沉不愧得我真传。”
乔沉哼笑一声,“脸皮真厚,我说了给你?这是给我未来老婆的,麻烦您还给我成吗?”
“哎呀,嫂嫂还没来,借我玩一下嘛。”
她两只脚在他腰后勾住,乔沉觉得身上缠的是一条诱人的美人蛇,花前月下的,这样抱着她有些危险。
好在很快便走到屋里,乔越去厨房洗手,忽而神秘兮兮的端着碗拉他,“你闻,香不香?”
平川家家户户都酿酒,寻常最多的就是米酒。乔母为人刻薄,但酿酒的手艺倒是一绝。乔越特别喜欢喝她酿的米酒,这会反正也闲着,她就着碗在厨房先喝了一大碗,然后本着有福同享的原则,给乔沉舀了一碗。
乔沉尝了一口,双眉轻皱,“你喝过了?”
“对啊,”她点头,“好喝吧?”
超市里当做甜汤的米酒和这儿的米酒不可同日而语,乔母乔父就好这一口,米酒的酒精浓度相当于普通白酒,入口甘甜,可后劲十足。乔沉自然闻出来了,只是边上这傻子还将这当饮料喝呢。
“别喝了,放回去。”
“不要。”
见乔沉不喝,她一口解决剩下的米酒,洗净碗和他回到房里。接着抢他的手机去看先前下载好的电视剧。
看了不到五分钟,她颈椎似要折断,扯过乔沉。两人躺在床上,她的脑袋枕在他肩窝,强迫他做手机支架。
乔沉阖眼,握着手机的手抖了抖,肩上蓦然一松,他一激灵,手赶紧托住她的脑袋。
“乔越?”
乔越面颊绯红,听到有人叫她,嘟着嘴掀起眼皮,湿漉漉的眸光涣散空茫。
“嗯?”
显然,米酒的酒劲儿上来了。乔沉关掉手机,将她放平。手撑着枕头上方,静静凝视她的睡颜。
“乔越?”他轻声唤了一次。
乔越蹙眉,嘟囔一句,“你又要打我?”手便胡乱抓,碰到他的腰时,痴痴笑了声,一头扎到他怀里,右腿撩起,顶入他双腿间,轻轻摩挲。
两人的脸只隔毫厘,彼此的鼻息喷到唇上,凝成薄薄的水雾。乔沉垂下眼睑,她软乎乎的脸蛋像两只粉嫩的桃瓣,奶白的肌肤浸润莹亮的釉,晶莹剔透。下头一对粉嘟嘟的花瓣唇,微微启开,沁出丝丝的酒香。
乔沉喉结上下滚滚,目光睇着那丰盈的唇瓣。有株嫩芽在荒野里破壳而出,随风摇曳。眼眸中霎时被扑天的大火湮灭,他慢慢俯身,追寻着内心本能的牵引低下头,缓缓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