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千金不识相--第三章:悦香楼私访

悦香楼的包厢里。

幽兰手中拨动琵琶,声如水流铮铮,起伏的音律清新悠远,令人忘俗。

李承炎闭目凝神,享受着片刻宁静。尚允则侍立在厢房外待命。

曲罢,李承炎眼睫尚未睁开,幽兰已莲步轻移,来到身边坐下,为李承炎点茶。

「相爷可是累了?」

今日一干官员及皇商络绎不绝地来访,相爷在梅香那儿左拥右抱,推杯换盏,直到红日西斜才结束。酬酢了一整天,他也该乏了。

袅袅白雾挟带着茶香飘散开来,幽兰浅啜了一口茶,柔煦的目光落在李承炎身上,端详许久。

这男子有双深邃而难懂的黑眸,俊逸无俦的脸庞美得犹如妖孽幻化,令人看了心慌。这般颠倒众生的气韵,不知要迷倒京城多少的高门闺秀。

但只有幽兰知道,掩藏在此人温淡闲适的外表下,偏偏是一个性极淡漠,与美色绝缘的冷情男子。

「这茶还行吗?」闻到茶香,李承炎吸了一口气,缓缓睁开双目。

「相爷亲赠,奴婢哪有嫌弃的道理?倒是周使君的千金,喝了赞不绝口。」

「哦?你们相识?」一提到那女子,便想起她女扮男装的容貌,不知不觉嘴角微微上扬了几分。

昨日,他的近卫摸走囊袋的假动作,是为了掩护探子交换讯息,却意外把她给虎住了。

天底下就有这麽巧的事,探子口中建议他私访的人,正是她的父亲周鸣。

所以一离开悦香楼,他便直接前往太守府,可惜并未再见到周姑娘活灵活现的身影。

根据李承炎的初步接触,周鸣心存百姓社稷,应是个良臣,希望他不会令人失望。

「相爷莫怪周姑娘鲁莽,周姑娘与幽兰同龄,却有一腔侠义心肠,嫉恶如仇,生平以抓坏人为志业呢。」

「是吗?」李承炎清浅一笑,如四月暖阳拂照大地。

相较於平日应付的笑容,这抹和煦的淡笑染上了一丝人性温度,让幽兰看痴了眼。

这时,尚允进入厢房,告知周太守微服来访,

李承炎眼色一黯,略显失望。

「让他进来。」李承炎道。

綉门「刷地」一声滑开,周鸣手持食盒进入,毕恭毕敬地敛衽为礼。

「相爷,下官的带了点东西来。」

见周鸣手中除了食盒外别无他物,李承炎才稍稍松开眉目。

「好说、好说。」李承炎扇子一展,表情像川剧变脸,瞬间由疲惫转为闲适的假笑。

周鸣看了一眼他身边的女子问道:「这位姑娘是......」

「幽兰,这是蜀郡的周太守。」李承炎引介道。

「幽兰见过太守。」她躬身施礼。

今早周采蓉已先跟幽兰照会过,希望她为百姓请命。这种事,幽兰自然当仁不让。

周鸣心知这位幽兰姑娘便是女儿所托之人,才对她微微点个头,将食盒搁在桌上。

「相爷是否用膳了?这是小女亲手为您准备的晚膳。」

「哦?」不是金银财宝,而是晚膳?李承炎很是好奇,尤其这些食物是出自周家千金之手。

他倒想看看,这位特立独行的姑娘,能做出什麽别出心裁的料理讨好他。

幽兰帮周郡守打开食盒,里面只有简单的两碟菜,一盅汤,一碗小米粥。

色泽普通,食材更是……从未见过。

「相爷,这第一碟叫箸头春,是小女今早猎得的鸽子。」周使君道。

原本应是烤得香嫩脆鲜的鹌鹑,而今以鸽子取代,还烤得有些炭黑无油光。李承炎应该皱眉,却不知为何,忍不住泛起一丝笑意。

「这第二碟蔬菜是:川烫旱莲草。也是小女今早在野地采摘的。」

「这盅汤是野芋炖野菜。里面除了野芋,还有野菇、马齿苋。这些都是今早采挖的。」

取出三道食物後,周鸣看了相爷一眼道:「相爷,这些是去年洪灾时,城里寻常百姓用以充饥的日常。运气好时,才能找到这麽多食材,许多人是经常饿着肚子,挨过一整日。尤其当时有许多孕妇与孩童,因不堪饥饿又染病,死伤无数,着实令人不忍。」

李承炎饶是做戏,也不免因太守的话,发自内心地动了怜悯之情。

据探子所述,周太守当时广开私人米粮周济穷人。患难之中,这种情操实属不易。

「周使君有心了。」李承炎端起几乎无料的小米粥,以感恩的心举箸进食。

周太守为人端方淳厚,应该想不出这样别出心裁的点子。那麽,这主意便那鬼灵精怪的周姑娘想出来的。

李承炎吃了一天的大鱼大肉,这些清粥小菜看起来虽不甚美味,但嚐了几口後,却意外合他今天的胃口,非常解腻。

周姑娘的巧思令他印像深刻。李承炎的脑中又再度浮现出她那一张蜡黄的脸。

这姑娘虽非国色天香,却有颗柔软细腻的心思,不做作的性格回异於其他名门闺秀,她就像一滴清晨的朝露般,让人耳目一新。

「美人啊,这真的是你去年天天吃的东西?」李承炎扬起笑容,揽过幽兰的腰肢,宠溺地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

「是呀,相爷,百姓吃不饱呢,今年才稍稍转好了些。」

「相爷,恳请皇上体恤百姓,减免税赋。」周使君见机不可失,立即呈上奏摺,屈膝下拜。

「燕城的百姓有福了,请相爷作主。」幽兰也盈盈跪拜,在一旁极力促成。

李承炎顿了顿,接过摺子随意翻阅一番後,道:「相爷我,怎忍心让美人失望呢?好吧,今天就给幽兰个面子,一定禀报皇上,请皇上拨款助燕城百姓回复生机。」

「谢相爷。」周使君与幽兰同声道谢。

皇城大殿内。

皇上唐衍挥退一干朝臣,坐在龙椅上,头痛地扶额深思。

身侧是服侍他多年的宦官沈忠弼。

刚刚群臣请命的阵仗,分明是以人多势众要胁,让他不得不从。

人人皆以爲皇帝昏庸,却不知他被太后遏住咽喉,即使想有所为,也无法随心所欲。

太后谢氏一族,在朝中的势力根植已久,与群臣关系又盘根错节,想夺回皇权实属不易。

当初的夺权计画,乃丞相李承炎一手为皇上出谋划策,多年前便已埋下根苗。

为免太后起疑,李承炎才假意替太后办事,当个嗜财如命,沈迷女色的狗官,以松懈太后心防,再暗里集结忠良志士,以为皇上所用。

太后早已怀疑,戍守边关的陵王是皇上暗中培植多年的势力。

而今陵王深受万民爱戴,声势日涨。所以太后以陵王欲反为由,急欲扩充大军镇压陵王。

但,皇上怎能歼灭自己的心腹?

面对太后步步相逼,皇上被逼到了边上,骑虎难下。权宜之计,只能先答应将陵王调回京师,削夺兵权。

此番,太后将李承炎调离京城至各郡县视察,一方面是增兵需要更多财力,另一方面也是要皇上在京中孤掌难鸣,她才能趁机处置陵王。有李承炎在,恐怕会成为阻碍。

毕竟,李承炎黑白通吃,影响力不容小觑,而他的心思至今却无人能摸透。

如今的皇上,就如同太后手中的一颗棋子,权力被架空,任人鱼肉。

在尚无把握推倒太后政权时,只能以拖延战术换取时间,盼李承炎这趟出巡能有所获。

「丞相那儿可有消息?」皇上询问宦官沈忠弼。

「禀皇上,探子传讯,丞相不日即将回京。」

皇上点了点头,心情稍稍平复了些。

他不能坐以待毙,该是进行下一步计画的时候了。

「沈忠弼,传朕旨意:百日内,各郡县之文武百官,但凡家中有适婚之龄,尚未婚配之女子,皆需呈上画师所绘之肖像图以备选秀,充实後宫。」

「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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