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刃跪在地上,五指撑着砂砾,柔顺长发自肩头坠落,遮住了面上神情。
呼吸滞留在原地,每一刹都好似万年般冗长,惊刃屏息等待了许久,对方都没有答覆。
风掠过枝头,一阵婆娑的响,却又被心跳盖了过去,她听见对方走来,停在自己面前。
惊刃愈发紧张,手指攥成拳状,抵着地面粗粝的砂石,擦出几道细小血痕。
柳染堤抿了抿唇,居然也跟着跪下身子,挪了挪位置,似乎嫌这样太高了,最後乾脆坐了下来。
她歪在头凑了过来,一眨不眨地盯着惊刃,
两个人靠的极近,呼吸声盖过了树叶婆娑,惊刃抬起一点头,从发隙间偷摸着看她。
阳光温软和煦,落在她眉睫之上,连面上一层细细的绒毛都望得分明。
柳染堤伸出手来,轻轻捏了下惊刃面颊,指下触感软绵绵的,像是捏着块牛乳糖。
“小刺客,倘若——”
柳染堤顿了顿,道:“倘若我说‘不’,你会如何?”
惊刃怔了怔,长睫慢慢垂下来,像是如释重负般,轻声道:“嗯,好。”
她轻轻偏开头,目光落到了一旁佩刀上,伸手想要去够,被柳染堤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腕间:“等等,你干什麽?”
惊刃愣了愣,道:“属下会依照主子吩咐自刎,并且将屍身沉入江中——”
“不行。”
柳染堤面色一沉,将佩刀抢了过来,宝贝似抱在怀里,“你想都别想。”
惊刃“噢”了声,转而去够自己系在腰间的匕首,又被柳染堤抢走之後,翻开衣袖去拿袖箭。
柳染堤:“…………”
她怀疑这个小刺客在身上装了什麽百宝囊,抢了一个还有一个,哪儿都能用来藏暗器。
“行了,行了,”柳染堤叹口气,摁住她手腕,“真是拿你没法子。”
惊刃眨了眨眼,浅色眼瞳像是枚玻璃珠子,神色有些疑惑不解。
“还走得动吗?”
柳染堤站起身来,随意拍了下衣袂尘灰,弯腰问道:“要背,还是要抱?”
惊刃茫然地抬头,还未反应过来,柳染堤便自己拿了主意,背对着她蹲下,“上来。”
惊刃呆住了:“这……”
“上来,”柳染堤背对着她,懒声道,“最後一次。”
柳染堤耐心地等了半晌,背後慢吞吞地靠过来个人,将手臂环过脖颈,小心地把她抱住。
惊刃身子很轻,几乎没什麽重量,手臂苍白瘦削,能清晰地望见青色脉络。
她将头依在肩膀处,小猫似的蹭着,打在脖颈上的呼吸一下轻似一下,手指紧紧绷着,局促不安到了极点。
“小刺客,”柳染堤偏过头瞧她,嗓音含了几分笑,“你紧张什麽?”
惊刃身子紧绷的厉害,五指握着自己手腕,面颊埋在她长发间,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这…太过逾距……”
柳染堤“扑哧”一声笑了,道:“是啊,可逾距了。”
惊刃更不敢说话了,本就瘦弱的身子缩起来,缩在她背後,就像个小小的、软软的糯米团子。
柳染堤偏过头去瞧,就只看见半张面孔,还有墨发中露出的一点耳廓,已然红透了。
她勾了勾唇,乌瞳中掩不住的笑意,道:“獃着吧,这待遇可不是每天都有的。”
惊刃很轻地“嗯”了声,又将她抱紧一点点。
几缕长发垂落,还覆着些微凉的水汽,溜入微敞的衣领间,挠得人心中微痒。
柳染堤直起身子,靴尖踢了点土,砂砾将燃烧树枝盖住,熄灭了火堆。
因顾虑着她伤口,柳染堤步伐不算快,两人沿着河岸慢慢往向下走,打算先去城镇中歇脚,再做後来打算。
天光明媚,被枝叶裁下无数细碎光点,金箔般地落在眼角眉梢,颇有些晃眼。
惊刃稍抬起一点头,恰好能望见那轮廓分明的侧面,长睫微垂,安静地望着前方。
她的心跳声响在耳侧,清晰而有力,彷佛近在咫尺般,伸手便能触碰到。
面对自己时,柳染堤似乎总是笑着的,有时候是眼角弯弯的浅笑,有时候是带着些坏心眼的暗笑。
可当她不笑时,眉睫上便像是覆着霜雪,神情敛的薄而淡然,让人望着有些发憷。
惊刃抿着唇,犹豫了好久,迟疑着开口道:“主子……”
柳染堤一个踉跄,身子差点摔到地上,好在她武功高强,很快便稳了下来。
“别,我可受不住,”柳染堤回过头瞪了她一眼,“你再敢这麽喊,我就把你丢下去。”
惊刃默默缩起来一点,又不敢说话了,柳染堤瞧着她这副模样就想笑,道:“要不,喊姐姐?”
惊刃沉默着不吭声,柳染堤倒也不为难她,自顾自地说道:“对了,小刺客。”
“之前在画舫上时,我就在厢房。”柳染堤声音很轻,“我来晚了,对不起。”
当时,柳染堤就在厢房之中,那拍卖的擂台近在眼前,她完全可以直接打上去,制止他们对惊刃所做的一切。
可是她没有这样做。
柳染堤低下头,自嘲般笑了笑,道:“我不怕容家,但浮天居的人会认出我。”
她不能露面,哪怕是戴着面具,围着幂篱也不行,单单是显出个身影,都能让浮天居立刻察觉。
“所以,我只能去画舫前头放火,顺便砍断了几根房梁,”柳染堤叹口气,“但还是晚了。”
惊刃张了张口,喉咙却干哑一片,说不出话来,只能使劲摇摇头。
柳染堤回头笑笑,继续沿岸走着,白靴踏着层叠枝叶,发出“簌簌”的细微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後忽然听传来个低弱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姐姐。”
柳染堤道:“嗯?”
她又唤了一声:“姐姐。”
柳染堤弯了弯眉,眼睫上的霜悄然融化,只余了温柔笑意,道:“嗯。”
——
走过路过给柳姐姐投一枚珍珠8!她说要给小刺客买女仆装!
惊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