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道门将世界分成两半。
一半喧闹一半幽静。
月光也惨白。
背对着他的女孩身影隐在黑暗里，像一抹孤独的幽兰，萧瑟又哀伤。
“陆薇她不是我妈。”
这句话说出口，她整个人都似是放松了，像是从什么枷锁里挣脱出来。
“你怎么知道的？”郁和琛惊了下，不由得发问。
“那天她不知道在给谁打电话，我清清楚楚地听见她说，我不是她女儿，语气很轻蔑，还称呼我是小贱种。”
“但其实当我知道这个事实的时候我反而还松了口气，有种尘埃落地的感觉，原来不是因为我不够好她才不喜欢我，我觉得我释然了，再也不用为了每天想着要怎么讨好她而绞尽脑汁，也不用为了她而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更不用为了顾虑着她的感受而委屈自己，真的太累了。”
“我觉得这样很好。”
“这样就很好。”
“我知道这件事已经好几天了，可我找不到人来说，我觉得自己快要被憋疯了。”
郁和琛愣了愣，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才好，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还是这么有信息量的事，以两人的关系来说，是有些尴尬的。
不过看她现在的样子，没人能拒绝她，也许陌生反而给了她诉说的勇气。
郁和琛这么想着，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怜爱，他声音低低的很温柔，“我在听。”
“我、我恨她，你知道吗？我真的真的太讨厌她了！为什么？！她为什么可以这么对我！就因为我不是她的女儿吗？”
她把全身力量都靠在了门上，脸埋着，像是要隐藏自己。
“这么多年，我都在她的阴影下活着，每天都会害怕是不是又做了让她不顺心的事，今天会不会挨骂，尽管这样，我也努力想要让她喜欢我，她是我妈妈，是我唯一的依靠，我从小就没有爸爸，我、我是那么的想要她认可我……”
“我现在算什么啊……”
说到这里她泣不成声，蹲下身来捂着脸哭，连哭声都细不可闻，只肩膀在剧烈抖动，小小的一团，看起来可怜极了。
他从不知道，这栋宅子里会发生这种事，他无法感同身受，但会尽力站在她的立场上考量，一夕之间知道自己的妈妈其实不是亲生母亲，受了这么多年折磨都是无妄之灾，她现在一定很难过。
该怎么安慰她？
郁和琛走到她身边蹲下，试探着把手放在她肩上，轻轻按了按，“别哭，要知道你很好。”
“之前偶尔会听到妍和说你又得奖学金了，高中的时候还作为新生代表演讲了，还被选为校花，你成绩那么好，又这么年轻，未来还很长……”
他在竭尽脑汁找话安慰她，想要让她知道自己存在的价值并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否定而失去。
哭不出来了，反而想笑。
和音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郁和琛停住了话，有些尴尬的样子。
和音干脆坐在地上面向他，在黑暗中看他俊挺的面部轮廓，这是她哥哥啊，这么温柔，对待一个不熟的佣人都能耐心倾听并且安慰。
“郁先生，谢谢你。”
“没关系。”夜色里，他的声音也如月色一般温柔。
“要我帮你找一找你真正的家人吗？也许你真正的家人也在找你。”
和音摇摇头，“不了，已经过了二十年了，有什么也都……”有什么话未尽，但她也不再说了，只是把头低下去。
气氛正沉默时，郁和琛被拉住了手，他一惊，还不及做什么就听见她说：“郁先生，我本来不打算说的，这个秘密我准备在心里藏一辈子，我谁都不敢说，连做梦都把嘴闭得紧紧的，我怕被别人说我痴心妄想，不自量力。”
什、什么秘密？
郁和琛愣愣地看她抬起的小脸，黑暗中也显得雪白，眼睛却像是要哭出来一样，美得惊人，心不自觉地提起来，被她抓住的手也开始发麻。
她的声音很轻，却有很重的哭腔，几乎哽咽：“郁先生，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郁和琛沉默后摇摇头。
和音跪坐起身靠近他怀里，张开手拥住他，“那你别拒绝我，好吗。”
“我喜欢你。”
“我真的这辈子都不打算说的，可我不知道你对一个没说过几次话的人也能这么温柔，让我觉得……”
她咬住唇，抑制住想哭的欲望，一双眸子湿漉漉的在黑暗里璨璨发光。
“你是不一样的，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我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
“第一眼看见就喜欢了，可是陆薇不许我靠近你，但越是这样就越喜欢。”
她踮起脚，颤抖的唇靠近他，她在哭，声音都在抖。
“求求你，别拒绝我，郁先生。”
郁和琛身子僵住，果然没有退开。
微凉却柔软的唇贴住他的，女孩子甜蜜的香气裹住了他，带着凉意的甜在他唇上磨动，执着地、努力地、用力地吻他。
像一只鼓起勇气的胆怯的小动物。
浑身都在发着抖，小小声地抽泣。
眼泪落在他唇上，被她抿开揉碎，润得两人唇瓣都湿湿的。
心尖不知为什么发酸，像是被什么用力地触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