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逐月(NPH)--第二十二章 他是疯子

推开门,沈媚从房间里走出,然后一步步下楼。

她依照着昨天的路线与行为,仿佛复制一般地,开车出门买菜,最后再回到厨房做早餐。

晨光熹微,没开灯的别墅里四周一片阴暗。

依旧如往常那般空荡与寂冷。

让她不禁以为,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

但当阳光透过玻璃窗彻底照射进屋里的时候,沈媚坐在沙发上,静静看着始终没有身影出现的楼梯口,她才恍然发现——

其实已经变了,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忍不住勾出一丝苦涩的笑,沈媚慢慢站起身来,然后走到餐厅的餐桌前收拾已经开始逐渐冷却的汤碗。

她将已经变得生硬的面倒进厨余垃圾袋里,再打开洗碗机的盖子,把内里裹满油污的陶瓷碗放进里面。

抬起头来,她静静看向绿树成荫,种有着美丽花卉的窗外。

直到细密的阳光透过明净的窗户兀然照耀进来,猛烈的直射刺激得她霎时闭上了眼。

浸没在眼前的无边黑暗中,她想,其实这样也好。

自己不用再刻意地摆放出关心的姿态,然后去借机揣摩他,想尽办法靠近他。

他的离开给他和她都留下了喘息的空间,也给她留下许多足够思考的时间。

或许,只有这样,她最终才能找到更好的方式来想办法彻底解开深深缠绕在他身上的枷锁。

进而也一点点去除掉,属于她的,由她沾染在他身上的——

罪孽。

【“Looked dead,didn't I ?”(我像是死了,对吧?)】

【“Well,I wasn't。But it wasn't from lack of trying,I can tell you that。”(不过我没死。但是起码我可以说,我是历经千辛万苦,才捡回这条命的。)】

沈媚静静坐在沙发上,看着屏幕里的女主角似乎正开着车疾驰在宽敞的公路上。

此时的电影镜头被处理为了充满怀旧之感的特殊黑白色。

然而,她却在这一大片的黑白色中,依稀看见了女主角愤怒地说出“a roaring rampage of revenge(怒吼疯狂之复仇)”一词时眼里燃起的隐隐火光。

【“I roared,and I rampaged,and I got bloody satisfaction。”(我怒吼,我疯狂,我也得到了血腥的满足)】

【“I've killed a hell of a lot of people to get to this point,but I've only one more。”(到目前为止,我已经宰了不少人了,但是还剩一个没杀)】

【“And when I arrive at my destination,I am gonna kill Bill。”(当我到了那里,我将会‘杀死比尔’)】

当令人深感震撼的电影配乐响起的时候,沈媚仍在静静地想着女主角最后说的那句话。

然而,没过一会儿,她却又拿起手中的遥控器对着电视屏幕按下了暂停。

随后拾起放在一旁正在震动不停的手机,再划屏接通。

她开口道,“你好。”

很快,电话那端蓦然响起一声让人在炎热夏季都感到无端发冷的轻笑,然后随之传来的是一个令她感到有些熟悉的低沉男声。

“沈媚,我是王胜南。”

这句话让她倏然瞳孔紧缩。

她开始在大脑里展开快速的分析与思考,细细地想他这通来之突然的电话是想要对她对什么。

沉默许久,终于,她开口主动道,“你是要来拿我的命吗?”

她的话音一落,电话里便像是听不见各自的呼吸声一样,甚至,连空气中看不见的信号都变得冰冷起来。

“原来你还记得这件事,”王胜南又开始冷笑,“但我想,可能你这些天都一直在祈祷,你当时的那一枪其实恰好打中了,然后我就会彻底消失在你的视线里。”

他的话让沈媚不禁微微蹙眉,不由自主地张口辩解,“不是,我没有真的想要……”

未尽之语往往给人的涵义丰富。

尤其是眼下这样的,说话的人并没有被外力故意阻拦打断的情况。

很快,空气又开始莫名地沉寂起来。

许久,王胜南出声,“我说过,你最好能一枪打死我。”他的这番话像是在笑着向她求证,又像是在冷酷地宣告,“但如果最后你没能杀死我,那你的这一辈子,都将属于我。”

他的话充满了嘲弄与压迫,沈媚闻言不禁皱紧了眉头。

她低声开口,“I am mine(我属于我自己)。”

王胜南在电话那端笑出声来,“你想属于你自己,那明冬生呢?”

听见他竟突然拐弯讲到了另一个人的名字,沈媚随即眼眸发冷,厉声问他,“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是不知道明冬生他的命一直都被我攥在了手里,还是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来继续赎罪与忏悔,进而能最终求得他的原谅?”

“沈媚,你信基督?”

王胜南仍在低声轻笑,却让电话这头的她感到全身发寒。

此时此刻,她站在遍布金黄色光芒地板后的一处阴影中,静静看着被明媚阳光照耀得分外明净敞亮的玻璃窗。

眼前的一幕让直视着它们的眼睛,似乎都能感受到来自阳光的温暖热度。

然而,她却从脚趾头一路发冷,直至大脑被寒冰冻得开始逐渐钝化。

狠狠咬住发冷颤巍的牙,沈媚问,“你究竟想做什么?”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应该很清楚明冬生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被我牵连进来的无辜的人。但现在你却拿着他的命威胁我,王胜南,你想要什么?”

电话的另一端王胜南轻叹,“我一直在等你做选择,”像是一个饱受委屈与无奈的孩子,“但没想到,最后还是我自己做出了选择。”

“你说这是威胁,那就当它是吧。因为你比我想象中要更加在乎,不是吗?”

“沈媚,我很好奇,你的这种在乎是因为真的愧疚,还是因为爱?”

他的最后一句话嘲讽至极,沈媚俯一听清,随即脸色一变挂断了电话。

He is a phycho(他是一个疯子)——

沈媚想,一定是那一枪彻底打坏了他最后的一根正常神经,所以他现在疯了。

尽管她不停地在心里说着各种话安慰自己,但她很清楚,像这样的疯子往往总是能做出许多让人意想不到,甚至无法想象的事。

想到这,她的脸色逐渐变得越发苍白。

似乎是越想就越容易让人感到害怕,她狠狠握紧了手里的手机,然后不自觉地在地板上紧张地转着圈走来走去。

一圈又一圈,她努力地想使自己平静下来。

同时,她也开始拼命思考,自己又该怎样做,才能做到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将明冬生成功转移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然而,还没等她发出让他们先去找人的消息,手机又兀然震动了一下。

微凉的指尖忍不住轻颤了一下,这条新收到的消息来自几分钟前打来的那个电话号码。

静默许久,沈媚最终还是点开了它——

【想到你可能有着把握认为我没办法动手,所以我特意提前告诉你一声:不管怎样,明冬生他妈妈在我手上,而他是个孝顺儿子。另外,明早九点我会来月半弯接你,希望你能准时出现。沈媚,你要知道,我对你一直都很包容。而如果这一次,你也不做出选择的话,那你以后就不会再有选择的余地了。】

他什么时候有让她真正做过选择?

沈媚看着屏幕里的信息冷笑。

难道就是因为她选择了开枪,所以他就变成了一头失去人性的野兽,而紧咬住她不放吗?

说到底,她就不应该由于一时的心软与害怕,失手打偏了地方。

或许她,就应该杀了他。

最终,永绝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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