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穿着肉色碎花的短袖连衣裙,长长的发散在地上,露在外面的手臂和腿莹白纤瘦,布满伤痕。她抱膝缩在墙角,身周的阴影泛着灰,凝成一座囚牢的模样。
面前丢满了东西。美食、房产证,车钥匙,钞票,它们铺成一条路通往深暗的前方,那里被一团乌黑包围。雾中隐隐露出布满锈痕的铁锁,上面没有钥匙。
似乎是绝望而没有生机的,可仔细看,女孩身侧有一扇小窗,细微的透着光。
这是整幅画里,唯一的明亮。
画和画者的名字标在下方。
《逃》——倏然。
余惜然发现自己竟然能毫无障碍的,甚至是极其自然的理解这幅画。
无他,太熟悉了。
谁会不熟悉自己呢。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一连串的诱惑是陆益华许下的承诺,那扇窗户,是陆舒然留给她的希望。
倏然,陆舒然。
曾以为再也不会出现的名字,以巧合的姿态,出现在她眼前。
他是百里小裙的侄子?
余惜然点进他的微博,手指僵冷,点了几次才点对。
倏然:好累,这是骄傲的代价。
发博时间,00:42。
“惜然?”贺承煊叫她,“你在发抖。”
温热的掌心贴上她的额头,又对比自己的温度,并没有很大差别。
他抽掉她手里的手机,握住她冰凉的手。
余惜然对此没有任何反应。
“惜然,看着我。”
贺承煊有些慌了,他把她拉起来,直视她的眼睛。
“怎么了?”
“……没什么。”她眼光躲闪。
“你看到了什么?”贺承煊低声问,做出要拿她手机的姿势。
余惜然啪的将手盖在手机上,见贺承煊的手完全没有真的要伸过去的意思,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动作太大了。
“我就是……看到了一个恐怖图片,被吓到了。”
“真的吗?”
“嗯嗯。”余惜然主动缩进他的怀抱,脸贴在他的颈侧,依赖地抱着他的手臂。
像在寻求一份安全感。
她的目光透过他的颈后,空空地望向餐桌,定在一个玻璃杯上。
陆舒然的家境明明很不错,初中时就有一笔不菲的零花钱,多到可以帮她办完出逃的一系列准备工作。
当年办证,由于他未成年,大多数靠谱办证的人不愿接这单生意。陆舒然就一个一个的找,直到有一个办证的人同意。
但200的假证,他要收2000。
陆舒然没多犹豫就付了钱。
他转述给她时,她惊讶至极。
对那个时候的她来说,2000已经是巨款。
而现在,他却要靠百里小裙抽奖来渡过难关。看微博透出的意思,可能还在打工。
为什么?
即使陆益华死了,陆家也不会不管这个孙子。更何况他还有陈茗茗这个母亲。
华市一中福利待遇并不差。
“贺承煊……如果……”
如果有个人帮过她,她却间接害死了他的父亲。他还会愿意接受她的帮助吗?
他骄傲到连家人的金钱都不愿接受。
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贺承煊对她的过去一无所知,介绍陆舒然,很可能会提到在海市的过去。
她不太会说谎,不知道怎么蒙混过关。
被禁脔,被当成洛丽塔的养在封闭的房间,整整六个月。
听上去就很是旖旎暧昧。
即使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如果他知道了,还会喜欢她吗?
她不觉得贺承煊是这样肤浅的人,可她根本不敢赌。
“如果什么?”
贺承煊接话,装作没有发现她的迟疑,当这只是普通的聊天。
“没什么。”
余惜然回答得没有一点底气。
“惜然。”他又叹气了,缓缓拉开被她抱着的手臂,“什么时候,可以信任我一点?”
“……”余惜然不安的抓紧,不愿意放开。
贺承煊心软,解释道:“我只是想握你的手。”
余惜然不吭声,手慢慢下滑,握住他的。
“你在害怕,为什么?这不是一张图能达到的效果。”贺承煊说着,大手用力的握紧她,给她力量,“如果真的是图片,你不会不给我看。惜然,到底怎么了?”
“我说了,你可能就……”她嘴中发干,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不……不,不喜……”欢我了。
她还是做不到。
即使话只有一半,贺承煊也能补全。
“不喜欢你?”
肩窝的脑袋轻轻点了点。
贺承煊另一只手圈住怀中单薄的身体,语气很郑重:“惜然,我向你保证,不论怎样,我都爱你。”
余惜然怔住了。
这是她在他口中,第一次听到爱。
他说过每一句话似乎都打过腹稿,言辞语气都不会让她有任何的不自在。
“真的吗?”她求证。
“真的。”
信一次吧。
他从没有欺骗过她。
“如果……”余惜然往他怀里钻了钻,深深地呼吸,“如果,如果有一个人帮过A,A却间接害死了他爸爸。”
“然后某天,他遇到了困难。”
“你觉得,他还会接受A的帮助吗?他连家人的帮助都不愿接受。”
说出来,似乎也没有那么难。
“A想帮他吗?”
贺承煊没有问她A是谁,A是谁,他们都知道。
不过是面上掩饰罢了。
“想啊。”她说着,有些恍惚,“那是,A逃出生天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