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旁观 ]
江鸾醒来的时候,有窗户轻微的声响。
她安静地睁开眼,半夜的凉雨打在阁楼脏旧的玻璃上,疏疏密密,还以为是下雪。
下意识去拉过放在被窝里的那条小被子,上面的图案陈旧又和周围一切都格格不入。
距离她第一次杀人已经过去了三天,正常人应该整日活在良心谴责和焦虑中。
然而第二场暴雨再次把现场的踪迹冲刷走,江鸾不是正常人,而且她失手杀人后有她哥。
江鸾乏味地翻过身,把鼻尖抵进旁边的那个羽毛枕头,再抵进去——什么味道也没有。
幼年抱着的小被子、枕头已经没有用了,得到他拥抱那天,江鸾回去后,就打算把小被子给丢了。
她从来很不喜欢和人有任何肌肤接触,包括自己生母,那种温热的、存在的感情,令她恐惧。
不过她哥就不同了。
这是喜欢,还是亲人之间才有的,无法改变的信任感呢。或许这就是她喜欢上自己哥哥的原因。
江鸾14岁的暑假又跑来找江猷沉。因为她听到了,这是他读博最后一年,似乎刚结束了在斯坦福一年的短项目。
过去江猷沉作为长孙,需要管着所有小辈,比如适当照顾几个来上夏校的,初中的弟弟妹妹。今年从春节罕见地出现他的身影开始,一众叔父叔母开始询问他接下来的方向,他开始能加入长辈们的决策,江家的新一辈出现了。
一个他说话有效力的体现,就比如今年春节,叔父们关心江鸾在秋季入学的分班考试,问,“铃铛在哪个班呀?”
“铃铛自己考上了志行班。”
本来想帮江鸾提前安排好一些事情的叔父笑了下,十分满意。其实如果分数差有几分,也会让她进本来想考的班级。
当时江鸾没在,并不知道他哥这一句话,能帮她未来高中三年,扫除了多少人事上的麻烦。
“爸爸在八·三零里,立场是偏右的吗?”江鸾的美音像她哥。
在旧金山靠近斯坦福大学近一些的住宅区,江鸾在那间有着圆形天顶的浅色书房问。
江猷沉才从电脑中抬头,黑眼睛打量了一下她,最后点了点头。
因为江穆清当年在幕后主导的变动,官方并没有以分析报告的书籍面向公众宣传。
他的指尖在电脑鼠标上停顿了下,也用英语回复她,“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从别人口里听到的?”他说英文是总是很轻便,江鸾有意曲解为一种特殊的温柔。
江鸾笑了一下,“那些哥哥、爸爸能看到的文件,我好像没找到。”
“如果你仍然对这些感兴趣,可以去考适合的大学。”
果然,江鸾露出一种不悦。“我不考这类大学反而自由多了。”
江猷沉也不想赴江穆清的后尘,接手他爸隐退后的政治资源。不过,原因和江鸾的自由、许多人的清高不同。
政客认为自己在奋力前行,却永远不知道这给自己的至亲带来多少深刻、伴随一生的灾难和痛处。再被无比尊敬的口吻描写的政客都不能。
某一部分是,他也不至于大学期间,公司伙伴都没确定时,就先去获得些地下世界的帮助。
江猷沉问她对自己大学的打算。
这要放在别的孩子身上,刚上高一,心怀坚定的梦想是个好事。
但他比江鸾还清楚,比截肢还糟糕的反社会人格还没治好,抑郁症又在中度和重度之间反复徘徊,大部分时间是在想怎么死,你问这种人有什么长远规划?江鸾坐在沙发靠椅边,坦诚地摇摇头,看见他哥也没太大的表示。
想了想,她说,“噢,哥哥!到寒假您回来过春节,我就有高级口译证书啦。”
这种对自己预言的自信让江猷沉笑了下,夸完她后,继续忙于自己工作的收尾。
“我到时候可以请哥哥吃饭吗?”
“··· ···?”
她的眼睛灵巧地转了转,藏住自己的意图。说,“江鸾想谢谢哥哥这几年,一直和我用英语交流。”而江猷沉把一些工作布置下去,关闭电脑,抬眼看了下她。
他抓起桌上的烟盒,一边起身时朝她摆了摆手,语调十分平淡地说了一句什么。
想起来,江猷沉训斥别人时说过的一句话——“你怎么会同小辈要东西。“
哦,小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