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古惑动物(繁)--猛龙过江 32 无法等待

奔驰飙出文华东方的地下停车场,融入密密车流之中,如同这座城市云图中的一点星光。

过去了这许多年,她未想过会在如此情况下重遇,和这个既陌生又不全然陌生的男人。

“我哋去边?”,一路向北,进入过海隧道,心中奇异地没有丝毫胆怯。

他没有转头,”你想去边我哋就去边,”,静了静他又开口,“任何地方。”

心脏与他的声线一起震荡,还有一种疯狂的冲动,如同毒物般令人失了心智,是夜,好似并不真实。

“先去我家,大埔。”

“你仲住大埔?”,他有些意外。

“你仲住元朗吗?”,她反问。

他回过视线,微微一笑,“都惯咗,”

那双大眼也带上笑意,“我都系,”

夜灯在时光之中流逝,点缀在两人之间,看似漫无目的,但也许不过是命运的游戏。

“而家去边?”,他开口,若这个世界只是一场梦境,也许,就此不清醒也不是件坏事。

“机场,”,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想分析这种躁动,但发现自己其实是冷静的。

车子由元朗再度往南,巡过被丘陵小山覆盖的大榄隧道准备再度过海,由石环往大屿山,他没有说话,掌心握住那个记忆中熟悉的柔软小手,崭新大桥跨越海面,连结了原先遥遥相望的两地,朦胧夜色被他们抛在身後。

几年之间,处处都在变化,东星社的地产事业早在大屿山的全面开发得到强力助益,这座落後的渔村小岛,不但有了新的香港国际机场,甚至还座落着世界知名游乐园,一切都不同了。

“唔後悔?”,他自是恣意随性,无所顾忌,无论怎样的後果都没有畏惧,但她似乎有了些改变。

苏小小笑了笑,眼眶中紧紧含着泪却不愿意掉落,是疯了吧?与他一走了之。

“你陪我吗?”

大手紧了紧,是他的回答。

两人没有过去,但也许,有着未来,不管在哪一段时空,都必须走到底,自己向来不是与命运妥协的人,既然放手过,这一次,他不会再选相同的答案,无论如何,她便是她,是阿细。

桥面钢缆割裂灯光,投在男人刚硬的侧脸,如同一帧帧幻灯影像,交握的手心令人颤动,想说些什麽,流泻而出的乐音却忽然使她收住了话语。

“........今年,已经系家驹离开我哋第十年,相信有好多乐迷怀念他的声音,接下来..........”

他的心微微一震,若没有终点的追寻是为了偿还,只要还有她,便是心甘情愿的。

“想不想去个有河有海的地方?而家应该仲有枫叶没有完全落晒,我知道有个小镇你定会锺意,咖啡都几好,仲有风车。”

她握住了粗糙温暖的掌心,虽然陌生,却奇异地有种安全感,笑容轻轻绽放,

“好啊。”

“…...是缘是情是童贞 还是意外

有泪有罪有付出 还有忍耐

是人是墙是寒冬 藏在眼内

有日有夜有幻想 无法等待

.......多少春秋风雨改

多少崎岖不变爱

多少唏嘘的你在人海........”

一直到电话那头剩下空洞的嘟嘟声,他抵御着这份突然令心脏几乎破碎的冲击,竟是如此剧痛,痛得无法承受,控制不住整个人猛然坐倒在地。

由半山俯瞰而下的铜锣湾夜色,此时如同一幅遥远而不真实的璀璨幻象,他忽然清醒过来,无论是柔情蜜意还是情淡如水,其实全都已融入血肉,不可能割舍。

面前繁华如烟云,站上顶峰的张狂,没有了她,一切竟是如此索然无味,没有意义,血液冰冻。

“南哥!”,女人吓了一跳,下床想扶起他,却被男人粗暴地推开,那力道是如此猛烈,不着寸缕的身子狠狠撞上墙面,疼得她後脑发麻。

“滚!”,她从未在这男人眼中看过那样的悲伤疯狂,还有泪水,

“滚!听见没!滚!”

男人的咆哮吓得她甚至来不及着衣便狼狈奔出,在那一刻,他会杀了自己,她没有怀疑,然而那回荡在豪华寓所之内的嚎叫,竟是如此可怕,如同一头被剜心的野兽。

“都讲了,我不知Sandy点解取消订婚,过段时间再同大家说明好吗?“,闻峻来来去去只重复这一句,头大如斗,“请大家俾Sandy少少时间,我相信.......”

十几支麦堵在面前,从晚宴前便是不依不饶,接续在晚会後僵持到现在,他口沫横飞地打着官腔,原来的公关稿都想好怎麽美化那个黑道揸fit人了,怎麽转天又出了解除婚约这一出?

“闻生,等等!”,一个娱乐台的记者猛然打断闻峻空洞的澄清,整张脸充满震惊和不敢置信。

他放下电话,拿着麦的手微微颤抖,不知是兴奋还是无措,“刚刚接到消息,青马大桥发生重大连环车祸,警方讲现场其中一辆车上有证件,证实咗系Sandy…….....”

接连着,手机声响此起彼落,几人都接起了电话,闻峻心中悚然一惊,连忙一摸口袋,还未来得及拨出查证,看着掌心疯狂震动的东西,一时之间,四肢冰凉,他竟不敢接起。

死亡该是疼痛的吧?第一世的时候是的,死在烈焰之中,火舌灼身,那疼痛即使是他亦忍受不了,然而此刻自己却感觉不到丝毫痛楚。

侧窗玻璃已经全然碎裂,光线淡淡照进变形的车中,她静静躺在上下颠倒的顶盖,虽感觉不到疼,但却难以移动,费尽全力想爬过去,然而十几公分的距离,此时此刻竟如天涯般遥远,点点血花随着他破碎的呼吸溅上她依然秀美的面颊,想举起手抹净那份细腻,怎麽也做不到。

“细,别怕,”

靠在她身旁,却连这句话也说不出了,生命再没有剩余一分一秒能令她留低。

她身後是大屿山的夜空,远方点点光亮排成一列,是准备降落在这个城市的各色人生。

他用尽最後一丝气力握住那只渐渐冰凉的手,无论是生是死,承诺了要带她去那个有河有海有小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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