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绫罗绸缎的妇人走在前方,面目严肃,后头跟着两名青杉小丫环,低着头,手里端着汤碗,路径之处,皆不敢抬头张望。
“罗嬷嬷,给老夫人送汤啊!”叉路口走来几个人,为首的中年妇人,殷勤含笑地望着她。
被称为罗嬷嬷的妇人,眉眼抬都不抬,冷冷地应了声,踏脚欲离开,余光瞥见中年妇人身后的几名女子。“她们是?”
中年妇人连忙凑上前。“准备给刚出生的小少爷,请的奶娘,夫人要见过面,询问一番之后,留两个下来。”
罗嬷嬷盯着其中一名女子,眉头深琐。“那个女人,可是阿忠的家里人?”
中年妇人转头一看。“是,据说是因为做月子时,听到阿忠惨死马蹄下,她昏了过去。结果一醒来,听到家人只忙着阿忠的丧事,没照顾她的孩子,才一个晚上,竟然把不足月的男婴活活冻死了,她又晕了过去。醒来后哭哭啼啼说待不下去,说阿忠父母要逼死她,求我让她进府里,我看她可怜,就让她进来了。”
罗嬷嬷叹了口气,想起自己那惨死的女儿,感同身受。“把她们带过来,先见过老夫人。少夫人年轻不懂事,一点眼力见也没有,让她挑选的奶娘能有得好?还不是要让老夫人掌眼。”
中年妇人是少夫人从娘家带来的心腹,却在罗嬷嬷面前不敢大意,伏低做小。
年约五十多岁的老妇人,就着罗嬷嬷亲手端着的瓷汤碗,缓缓喝了口,然后望向站在大厅中央,五名妇人装扮的年轻女子。“都抬起头来,让老身瞧瞧。”
五名女人缓缓抬头,除了个别不安份,眼珠子乱窜的,其他人都是低眉顺眼,抬头却低垂半阖着眼,不敢冒犯大户人家的老夫人。
“那个不安份的,是谁家的媳妇?”能站在大厅里让老夫人掌眼的,都是府里奴仆的媳妇,从外头找来的,他们不能安心,就怕是别府派来使坏的暗子。
罗嬷嬷瞥了一眼,回想着在路上中年妇人的一一介绍,她小声低语:“是管家的小儿媳妇。”
老夫人沉吟了会。“让她去给那小妾生的庶女那当奶妈,也当是全了管家的面子。”
罗嬷嬷低声应答着,目光扫过那名低颔垂睫的女人,她一直注意的女子。“夫人,阿忠的屋里人,也在里头。”
老夫人掌管全府事务,对独子的事情巨细无遗,当然知道阿忠坠马被马蹄踏死的事,还有适才罗嬷嬷与她说,阿忠家不足月的婴儿,冻上一夜没气了的事。
她挑眉,让罗嬷嬷指给她看是哪个。
“阿忠家的,你站出来,让老身瞧瞧。”老夫人柔和了刻板肃穆的神情,缓声说着。
当中有一名柔若无骨、弱不禁风的女子缓缓移步出来,垂着头向老夫人请安。“奴婢夷然向老夫人请安,望老夫人长寿福绵。”
她的说话声音柔软轻缓,带着江南的俣侬软音,让老夫人与罗嬷嬷同时忆起家乡,那江乡山水如画的地方。
光是听声音,就夺得老夫人的好感。“抬起头来,让老身看看你的眉眼。”
女子温顺地抬起头,露出细致美丽的容颜,与泛红的眼眶。
罗嬷嬷心喊不妙,带着这副样子见老夫人,让老夫人看了膈应,像触霉头似的。
老夫人倒是没有多想。“孩子,放宽心,你还年轻呢!”
女人露出笑容,像清晨沾上雨露的莲花,美的清新脱俗。“得老夫人一句安慰,奴婢更想落泪了。望老夫人见谅,实在是对老夫人您感到十分亲近,才会如此动容。”
她宛如羊脂般的柔荑,在眼眸下轻拭,指尖上不沾染任何颜色,清淡素净。
老夫人与罗嬷嬷再望向其他年轻妇人,发现她们都指甲上都染上了花色,心下不悦。
“好孩子,过来,让我仔细瞧瞧你。”老夫人对她十分喜爱,同为家乡人,加上她的长相,几份似年轻时的自己,瞧见她,就像是亲人似的。
夷然步伐摇曳生姿,不带风尘味的曼妙姿态,举手投足都有一股大家闺秀的规矩仪态,十分养眼顺心。
老夫人握着她的手。“孩子,你哪里人?”
老夫人眼精,从她的言行举止,发现她不像平常百姓出身,更不可能是为奴为婢形成的风范,有可能是落难的大户人家出身,或是贫困的书乡世家也有可能。
“奴婢来自江苏河口。”
老夫人几句话,就将她的来历出身给捻明白。她的确是大户人家出身,不过是庶女。
嫡母早逝,在父亲因故去逝后,家里的姨娘竟然将钱财收拢,与外人卷款潜逃,留下生母早逝的庶女,被讨债上门的人发卖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