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听我不听！”
梦渊腰上系着刚刚脱下来的小鬼画皮，苦口婆心地要给吴念进行科普讲座。结果呢…
“林楠骗我，她说我会发财的。骗子，诈骗集团！你根本就不会帮我赚钱，还想害死我，还不肯帮我造玛丽苏。啊——人参啊！鹿茸啊！乌拉草啊！小白菜啊~地里黄啊~三两岁啊~没了娘啊~”
梦渊被吴念唱得头都大了，一张粉嫩小脸皱成了个苦瓜。刚刚也不知道是谁，那么开心地冲门口的保安做鬼脸。
他本着合作精神，告诉了她就算是她是梦境主意识，梦境里的其它灵体也是有自我意识的，只是意识强弱的不同而已，更何况现在他们已经进了佟小亚的梦境了。
“嗯。小朋友说的很对，你们进去吧。” 黑衣保安突然开口放行：“还有吴小姐，鬼脸做多了容易长皱纹。”
“……” 吴念觉得这一切都要赖梦渊。
明明这里是幻境，他们都是NPC来的，为什么可以一问一答？又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吴念有些崩溃。林楠把“梦之华”交给她的时候可没说这么多啊，只是告诉她不能咬而已，因为咬了就等于强制召唤梦渊，梦渊大概也许可能，是会很疼的。
她伸手摸了摸隐藏在长发里的发卡，顶端的小花微微泛着凉意。“梦之华”的材质看着像是纱，但触手却是玉的温润质感。
才到吴念腰际的梦渊仰着小脸，两手手别在身后，一副教书先生的样子：“所以我说你就算不背，那也至少要把《梦华录》从头到尾看一遍啊，里面写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听我不听！” 吴念捂着耳朵，一路小跑着进了Muipo。这招叫做——琼瑶遁。
灯光迷离，舞池里年轻的男人和女人们疯狂蹦跳，嘈杂的人声和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混杂在一起刺激着鼓膜，演够了琼瑶剧女主角的吴念只能费劲贴着梦渊的耳朵喊话：“我们为什么不直接进佟小亚的梦境，为什么要把她的梦境引入我的梦境啊？” 既然她作为主意识是如此地没有尊严…
梦渊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吴念：“佟小亚已经死了，进入死人的梦境是很危险的。”果然刚刚自己费劲解释了那么半天，这女人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而且你去过薇雪梨那儿，见过她的尸体，佟小亚的死很明显是谋杀。枉死又有留念的灵体很可能会被困在自己死去的那一天，怨念深一些的话就可能形成梦环，比如现在这个。要是我们直接进了佟小亚的梦环，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很容易会被困住。我是没关系，不过你十有八九会成为人肉背景板，而且是恐怖故事里的那种。”
吴念委屈，《梦华录》她临时抱佛脚，也是翻过几页的。梦境里面最危险的不是他“梦渊”嘛…不然人家作者干嘛一整个扉页只写了一句话：“见梦渊者无返”。
她想起了接单的那天。
“你好，我是林楠的朋友。林楠走之前发邮件告诉我，你会是她的继任者，我有任何问题的话可以找你。” 画着全妆、穿着黛色晚礼服的薇雪梨明艳动人。但连最昂贵的粉底也盖不住的是她眼眶下的一圈淡青和迟暮的脸色，那种世上了无牵挂，只余时间不停的脸色。
吴念觉得她简直就像将死之人，不过是被佟小亚的死因吊住了一口气。
“我现在要去参加颁奖典礼，小亚…就拜托你了。” 薇雪梨充满眷恋地看了一眼身后。
那里，佟小亚的尸体静静躺在铺满红色玫瑰的白棺中。脖子上深深一道刀痕，血肉翻卷——她是被割了喉的。
走出别墅大门的时候薇雪梨顿了一下，吴念看到她努力把肩膀打开，抬头间面上那些死气瞬间全都不见，依然是那个绝代风华的国际影后。
“欢迎参加本次跨年夜寻宝活动！大家一起嗨起来！”动次打次动次打次，台上的DJ穿着清凉，头发扎成双马尾，发色明显是copy了小丑女。
吴念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都2020年了，怎么还会有这么土的台词。
“我们已经在店内的第一层和第二层藏好了99件宝物，等零点的钟声一响，宝藏之门就会打开！现在还有半小时，赶快发消息给朋友哈，你们一个个的可别想着独占。”
台下的人们哄笑起来，整个场子气氛热烈，“善男信女”满脸欢欣。动次打次动次打次。
她错了，一定是她不懂电音和时尚。
“然后让我们欢迎今天和我们一起跨年的特别来宾——刚刚在万人体育场成功举办了第一场演唱会的Hawks！欢迎尉迟！欢迎David！”
人群骚动起来，有两个高大的人影自二楼拐角处现身，引起阵阵尖叫。仔细听都是女声，只有一道特别尖细突兀的男声夹杂其间：“啊啊啊啊——尉迟！我要给你生猴子——啊啊啊！”
吴念: ……这佟小亚的梦境可比她的玛丽苏多了。
梦渊已经藏进了发卡中，周围人太多，吴念被身后的一群女孩撞了个踉跄。没人道歉，年轻的女孩们一门心思的往前挤，她也不知道撞她的是三名中的哪一个。
张莉娅被王多多和郑婷推着往前挤。
“莉娅，你今晚怎么这么冷淡，你不是David的头号迷妹吗？啊——尉迟！啊——David！” 郑婷一边尖叫，一边推搡着风滚往前。连文静的王多多现在都在疯了似地蹦跳，小脸上溢满了兴奋的红光。耳边满是鼓噪，风滚头疼得要死。脚被人挤得不知道该往哪踩，一不小心就撞到了身前的人。
风滚本想道个歉，一抬头：吴念？她怎么在这？
话说回来，佟小亚的梦环会出现在吴念的梦境里也是十足让人费解。就这么一个闪念，还没等风滚开口道歉，两人就被激动的人群远远挤开。一个往前，一个向后。
***
总算是逃出来了，吴念在人群外围狠狠喘了几口气。
“这不是吴清高嘛…怎么也来夜店玩了？”
这声音实在是熟得不能再熟，吴念心内默念了一声“靠”！这不是佟小亚的梦境吧，这你妹的是她的噩梦吧。搞不好其实她已经疯了，什么梦渊、什么《梦华录》都是她用小脑袋瓜幻想出来的。而那个被叫做吴念的可怜肉身正被绑在精神病院的皮椅上，有个变态科学怪人那着个电钻正要钻她的小脑，房间里连窗户都没有一扇…
吴念浑身颤抖了一下。
“别假装不认识高中同学啊。听说你高中毕业去了冰岛？洗盘子还是擦桌子来着？是不是在国外混不下去啦，你姨那餐厅不要你啦？”
“孙小美，你们同学啊？海龟啊。擦桌子的这种我还是第一次见欸。”
先说话的孙小美是吴念高中班里的文艺委员，而洋洋自得补刀的那位…要是她没记错，是以前隔壁班那个喜欢一天到晚跟在孙小美屁股后头跑的眼睛妹葛美丽吧。啧啧，不但眼镜摘了，单眼皮也换欧式大双了嘛。
孙小美从学生时代开始就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什么文化汇演都少不了她：唱歌跳舞弹古筝。以前的眼镜妹则土土的像个小跟班。不过现在两人坐在一起，灯光下几乎让人分不出谁是谁。
被眼前这两对气球似的36E晃得直闪眼，吴念腹诽：果然狼和狈也是会进化，会越长越像的啊。
她本来想向两人展示一下自己日益精进的怼人神功，话出口却转了个方向：“你们后面…那个是什么…”
孙小美被吴念脸上的表情吓了一跳，正想回头看，膝盖却被一边的葛美丽用手压了一下。她用眼神说：诈你呢，别回头。
“呲——”电钻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这回除吴念三人外，附近的人也觉出不对了，有三三两两的视线开始往这边扫。
“卡。呲——” 电钻在钻进葛美丽脑壳的时候卡了一下，也就仅仅是一下。马上，炸开的脑壳那红的白的喷了孙小美一脸，葛美丽的一只眼珠掉在了她裸露在外的大腿上。
她僵硬地回头，看到了个巨大的扭曲的身影：全身布满缝线的科学怪人手里正拿着一把电钻，电钻上缠裹着碎肉和脑浆。
“啊——”人群尖叫着开始以孙小美为中心四散着逃逸。乒铃乓啷的，酒杯桌子碰散了一地。
“啊啊啊啊啊！不要过来鸭！” 吴念双手往前推着，偷偷眯着眼看。
这梦境是她的，科学怪人也是她想出来的，那她就是Boss啊。没有小罗咯伤害Boss的道理吧…
果然，吴念看到那怪物停住了。
科学怪人的两个眼睛快速凹陷了下去，变成了两个黑色的肉洞，里面冲出好几个可以伸缩的怪头。怪头用像肠子似的红线连着，在空中胡乱冲撞着，又逃不脱眼眶的束缚。上面的红色黏膜一突一突地冒着泡，像是开水翻滚时的沸泡。
吴念还想看得仔细一点，突然袖口被人一拉，一个后仰，屁股狠狠跌坐在地上。
嘶——疼！
也就是电光火石间，肉头突然张大了嘴四处啃咬，本来只拳头大小，瞬间就变得比脸盆还大。里面密密匝匝的尖牙一层层往里绕着，扎在红色嫩肉上，丝丝冒着腥臭。
肉头本来是咬向吴念的，结果扑了个空，直接把她身后正在逃命的孙小美的头咬了下来。
骨骼断裂的声音短促，一颗头圆溜溜滚到了吴念脚边，那双充满惊诧和困惑的眼睛还对着她眨了一下。
血花喷洒，周围尖叫声惊叫声响成一片。
吴念连滚带爬地躲到卡座背后，看到刚刚拉她的居然是梦渊。
“你刚刚又胡思乱想什么了？！这怪人是你想出来的？”
被梦渊一瞪，她还真的是有点心虚。
“呵呵呵，那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嘛...”
吴念扯了扯嘴角，露出的笑容真是比哭还难看。
“那个…你不是梦渊嘛，在游戏里你就是我的金手指啊。你…就不能把他变没了吗？”她真没想到自己也有对着梦渊这小鬼谄媚的一天。
你以为“梦之华”是随便咬的吗？不，那是精心策划、仔细筹谋的报复！林楠还在的时候这小鬼简直是作威作福，把她欺负得可惨了。所以吴念打死不看《梦华录》主要是出于逆反心理。
本以为进入自己的梦境农奴就能一朝翻身做主人，她果然还是太天真了，呜呜呜…
“呲——”电钻的声音又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