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北将手里鸡腿放了放，有些恍惚的道：“你知道那日，我从你府中的狗洞里钻出来时，在想什么吗？”
“我在想，总有一天，我会将这些年你对我的照拂，都一分不少的还给你。”
她的眼神甚至没有落在他身上，好像只是很平常地在说一件事，只是那件事有些难熬。
“散我十几年的内力也罢，给我种百日好也罢，让我被迫当王府所有人的奴仆也罢，老实讲，我温北也不是吃不了苦。可是李止悦，你给你的苦总是叫我猝不及防，我连自欺欺人地勇气都没有。”
温北面无表情地脸上多出些灰败：“你或许不信，我一开始也在等你的解释，我以为你有苦衷。可到了现在，除了你说以死谢罪之外，我什么也不想听。”
话音刚落，她的眼神倏然一凛，冷得李止悦如坠冰窖：“与我而言，这天下人，个个都要比你好上百倍，千倍，万倍。”
李止悦难得地晃了晃神，好半天没有说话。
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的呢？他的小婢女竟然都开始恨他了。
“我明白了。”他哑声道：“可你总归是要跟我回去的。”
温北险些要笑了：“凭什么？”
凭什么在一意孤行之后，还以为她会跟他回去。
“凭我爱了你这么些年。”
李止悦不敢与她对视，他望着燃得正旺的火堆，瞳孔里倒映出一簇簇火苗。
温北冷哼：“你配吗？”
末了，捏着戏台上说书的口吻，面无表情地笑了：“王爷您可别再消遣我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呐。”
东家自那一句之后便没再插话。
无趣的人走了，温北伸手去拿火堆上地烤鸡腿，却被东家用手拍开：“温姑娘既然与我无甚关系，那又与我烤给我家小娇妻的鸡腿有什么关系？”
温北才不管这些，扑过去抢，险些摔进火堆里，东家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责备道：“当心！脸要是毁了我可就不要你了。”
温北分外不识相地往他怀里钻。
东家无法，干脆将人挪到一旁，放下。温北愣愣的抬头，瞧见那人火光下无懈可击的侧颜，有些痴了。
他冷声质问：“男欢女爱？各取所需？嗯？”
温北道：“你喜欢我，我需要你。”
东家道：“强词夺理。”
半响，温北靠在他肩头道：“总要给站在悬崖边的人一点时间。”
是跳下去，还是往回走，都需要时间去整理。
她的声音有些闷，像是憋了很久才下定决心：“你对我另眼相待，是因为她吗？”
那个安先生口中的素衣少年，李止悦意有所指的白月光。
东家将烤鸡腿拿起来，递给温北，她却没有接。东家索性吹凉了些，直径放到温北嘴边，温北咬了一口，腮帮子鼓了起来。
她嚼了几口，比起先前那只好像要香一些。
避而不谈，东家缓缓地说起了另一桩事：“初时进来，我便有所察觉，此处虽与外界无甚差别，但却始终无法跨越白杨林之外。”
温北啃着鸡腿，点头：“我进来时站在山泉边，往下瞧，白杨林也根本看不到边。”
啃着啃着，她停了下来，吃惊道：“莫非？”
东家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块锦帕，拉过温北沾了油的手，轻轻擦拭起来，应道：“嗯。”
温北腾地站了起来，手里的鸡腿向天一指，她惊呼：“我们居然在魂阵里！”
她这般大惊小怪是有原因的，魂阵算是上古阵法里颇为古老的一种，通常用于复刻该空间内一段时间里发生的往事。
被复刻出来的往事，皆是已魂铸魂。
简单点来说，上古大能们在一个地方造出此阵，掩埋于地底。该阵法必须先触发一次，才能显示其效用。第一次被触发后，阵法内存在的炼魂阵，会将该空间内一段时间里游荡于此的生魂死魄炼化成魂魄灵子，这是一个极其残忍的过程。
然后魂阵便会将这些魂魄灵子，用于复刻该段时间内在这空间里所发生的事。
而阵灵便是这时出现的，就算被炼化成了魂魄灵子，仍旧能重新聚起来的那个魂魄。阵灵若存在，便可以魂铸媒介，左右往事里的因果。
复刻完成之后，魂阵会再次沉入地底，直至被再次开启。
但第二次开启时，虽能重现当年景象，但随之被触发的便是各种小阵法，以及保护此地的活阵，而被复刻的往事须得特定的触发条件，才会重现。
按照史书记载，如若该大能的后辈仍存于世，便能替换往事中与之息息相关的人，历经往事得知秘辛。
再简单来说，就是把生魂死魄粉碎再重铸。
若非是族群灭亡之危难，绝不会启用这种丧心病狂的阵法。
很快温北就皱起了眉头：“也就是说，想要出去，就得将这段往事经历完整？”
“虽说是往事，但也算是一方小世界。若我们擅自修改了因果，就会导致失衡，有可能永远也出去不了。”
这样说着，东家却一点儿也没有担心的样子，甚至还露出一丝笑意，瞧着温北，目光沉沉：“不如你我就留在这里，当一辈子夫妻好不好？”
此刻的东家有些说不出的危险，温北下意识便觉得他不是在说笑，吓得手里的鸡腿都掉了：“不好！咱还是出去当吧，当多久都行！”
“你说的。”东家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又将额头抵向她的额头，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说：“不准反悔。”
温北双手抬高，不敢去触碰此时的东家，口中道：“不反悔！不反悔！”
说不准以后谁反悔呢？温北想。
东家得到想要的答案，转头就瞧见了地上没啃完的鸡腿，莞尔道：“吓成这样？你是不是阵法课没好好学？”
等温北察觉到不对味来，已经晚了。
“方才我是逗你的。”
温北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十分可爱，东家忍不住俯身亲了一下她的唇，解释道：“魂阵还没有能力造一个小世界。陈悯生不会想要致我们于死地，他顶多与阵灵做了交易，篡改了往事因果，让我们得以窥见秘辛罢了。”
东家的话，让温北想到了那支射入房间里的箭。
要不要说呢？温北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