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清从身侧的牛皮纸袋里拿出一沓文件和一支笔,推到蔷薇面前,“白小姐,这是先生给您的一点心意。前期手续已经办妥,你只需要签字就可以,很快会有律师联系你,与你交涉后期手续。”
蔷薇接过来大致浏览了一遍,震惊到指尖都在轻轻发抖。
帝都郊区一块地一栋楼。
位置比孤儿院还靠近市区,所有产业与产权都是现成的。只要她签了这个字,以后所有权就归她了……
她需要一根烟压压惊。
没有喜,她只觉得浑身冰凉。
“我可以抽根烟吗?”连声音都是抖的。
“这是你的家,白小姐。” 意思就是随意了。
蔷薇颤抖着点燃一根烟,猛吸了一口却又呛得直咳嗽。
连清看她脸色苍白,连抽烟的手都在抖,以为她是惊喜过望,不由地升起一丝失望。
他以为……先生看中的人,会不一样呢。
先生冒着曝光身份的风险把这份礼物送到她手上,到如今,他也替先生不值。
对面的蔷薇好似读懂了他的心思,微微一嘲,问:“分手费是吗?”不等他回答,又再问:“你觉得我不应该收?让我猜一猜…”
她掸了掸烟灰,修长的双腿交叠,下巴微微昂起,氤氲的眼圈中,她低垂的眼好似在自嘲,又好似在嘲笑他。
连清凛了神色,纵然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也知道绝不会是什么好话。
果然。
“我猜霍言初不差这些产业的钱,所以你心疼了,不是钱,而是觉得我不值?”
“呵。”蔷薇忽然冷笑一声,掐掉了手中的烟,提笔签字一气呵成,末了挑衅地看向目瞪口呆的连清。
“我就收了怎么着?你猜你们家先生高不高兴?”
连清只觉得怒从心底起,这个女人!
“好了,你的任务完成了,请吧。”蔷薇送客了。
连清还带着又气又恼的怒火,噌地起身,“走了,不要送,我不想再看见你。”
蔷薇微微一笑,“我还就要送。”
一路沉默到门口,连清本来准备撒手就走,却被蔷薇喊住了。
那声“连清”不同于刚才的张扬与挑衅,声音里的不确定与柔弱似乎才堪堪像一个女人,他诧异地回过头,眼前的女人眼里带着怯懦与欲言又止,一瞬间,他忽然就明白了她想问什么。
“先生……不在这里。”
他想过嘲讽回去了,甚至想过如果她问起,他就借此机会让她干脆死了心,可是心里万千思绪掠过,万千狠劲撂过,最终说出口的不过是干巴巴一句“不在这里”。
那双带着期待的眼睛霎时就黯淡了。
他是见过她平时的光彩照人的,可那双媚色无双的眼里布满了红血丝和疲惫,明明是她难得的休息和假期,却成了这副模样。
责备嘲讽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他听见眼前女人干涩的声音问自己:“那他……还好吗?”
尽管控制得很好,连清的瞳孔还是在那一瞬间有了颤动,他没有回答,蔷薇也不需要他回答了。
“慢走……再会吧。”
这个光彩照人艳冠群芳的女明星,黯淡失魂地在自己眼前合上了门。不知为何,那声“再会”直觉就不是对他讲的。
连清迈着沉重的步子而去,进电梯前,他忍不住又往她的门口看了一眼。
先生总是算无遗策,却不包括自己的感情,可是一旦先生有了疏漏,代价…便是先生也算计不到的意外了。
若非如此,怎会一切都提前了。
虽然不可能在一起,仍要感谢你陪着先生走了一段,那是先生最惬意自在的时光。
连清默默叹了口气,关上了电梯门,想起自家先生,眼里滑过深深的担忧。
没有再目送连清走,是因为蔷薇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关上了门她再也支撑不住滑倒在地。
泪水从一滴滴变成一串串掉落到胸前,浸湿了毛衣却还不停歇,仿佛巴不得化身利剑刺入她的心脏,非要刺她一个痛不欲生、血流满地方才罢休。
疼啊……她紧紧攥着毛衣,更恨不得把那颗已经不听使唤的心脏狠狠攥着,攥紧,捏碎,让它再也无法疼。
可她做不到,指甲掐断了,她也掐不到自己的心。
尖利的痛化为一泓接一泓的泪,安静的屋子里只有她狠狠压抑的沙哑的哭,与一声声声嘶力竭的控诉。
“骗子……骗子……”
连三个月都坚持不到,霍言初,你这个骗子……
蔷薇一边拿着冰袋敷着肿得发痛的眼睛,一边珍而重之地将连清带过来的那一沓转让文件收好。
这是最后的…他的东西、他的心意。
有了这份东西和心意,孤儿院再也不是她的后顾之忧,她可以打起精神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事业中,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与姜凌云一起,征服属于他们的星辰大海。
霍言初……他也是这么想的吧。
这个男人总是可以轻描淡写地解决她的困难,却连吱都不吱一声,仿佛那不过是随手抬抬手指头般不值一提。
作为一个命中注定的过客,霍言初已经做到无可挑剔了。
她该满意的,可是眼泪它不听使唤,半个月来一滴未落,就像是要在这一天流个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