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了下来。
许恬深吸口气,盯着他的双眼,“我什么也不是,行了吧?”
黄昏日落,夕阳遍布天空,染红了这一寸大地。许恬觉得今日的傍晚格外艳丽刺目,不然她又怎么会红了眼眶呢。
原数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他张张嘴,却发不出音节。
“学长没什么事的话,”许恬维持着平静,开始告别,“我就先回去了。”
她等了一会儿也没听见原数开口,转身就往宿舍走,刚迈出没两步,就被叫住了。
“许恬。”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急。
可许恬一点都不想回头。
“许恬。”原数又叫了一声,直接走上前来拉住她的手腕,像是怕她走掉。“我有事。”他说。
许恬秉着礼貌,微微侧过脸来看他,用眼神询问,什么事?
原数还穿着无袖的球服,怎么说也是冬天,尤其入了夜,再强壮的身躯也不是铁打的。不知道是不是冷的,他整个人看起来有点抖,说话也颤着音。
像一只被遗弃的大型犬。
“我饿了。”他说。
原数看着她,明明是那么高大的一个人,现在在她面前却像是个臣服的子民。
傍晚的冷风刮过许恬的耳畔,她耳朵都被冻红了,脑袋有点嗡嗡作响。她听见原数略带哀求的声音,也听到了,自己心跳重如擂鼓的声音。
也不知道是因为北城的冬天太冷,还是动心了呢。
……
许恬从来都是个心软的人。
父母离异,没有人要她的抚养权。她过着春夏一个家,秋冬一个家的日子。每到了换季,她的父母就开始双双抱怨。
“让她晚点过来行不行?我老婆要生了……”
“不行!许峰我告诉你,上回她就多待了两个星期,我老公已经很有意见了……”
“不是……我这不是真的有急事吗……”
……
分开后他们各自组建了自己的新家庭,甚至有了新的孩子。
她就像被遗弃的可怜虫。
让许恬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初中她被送去寄宿,半夜烧到四十度,打电话给家长,却没有一方接了。最后是舍友发觉不对劲,打电话给自己的父母来帮她请假。
这让她觉得自卑极了。
许恬骨子里带着倔强,她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很可怜。于是她开始盛放,开始张扬。高中时期,她翘课逃学,却品学兼优。
她有很多好朋友。
在热闹的圈子里,她终于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她的电话永远有人接,她的信息永远不会石沉大海。哪怕是虚伪的关心,也总有人惦记着她。
但她倒是没谈过恋爱,也没泡过吧。
她想要的是热闹,而不是堕落。
……
原数大概是个意外。
他是她的学长,从高中开始就是了。
一见钟情这种概率极低的事情,许恬觉得大概是她活了十几年来唯一的幸运。
彼时他刚毕业一年,她身处忙碌的高三却仍然叛逆。大学的暑假来得早,他和一群男生回母校探望老师,在办公室里和一群老顽固相处得其乐融融。
耀眼夺目的少年,总是格外引人注目。
在一片欢笑声中,她的班主任恨铁不成钢地把她提了进去。
“你说说你?啊?!离高考还有几天啊,你还逃课?!”中年女人尖锐的声音贯彻整个办公室,惹得相谈甚欢的老师们停下来。
“哟,又是小许啊。”她们班的物理老师一眼就认出来了,打趣道。
许恬狠狠地低着头,生怕原数会看过来,小声地“嗯”了一声。
她不想在他面前丢脸。
更不想因为这种事情被记住。
班主任怒不可遏:“你现在倒是会低头认错了?”她的声音低了点,说句良心话,她是喜欢许恬的。成绩好,性格也好。但就是因为喜欢,才对她这种一点不认真的态度格外气愤。
物理老师乐呵呵地:“青春期嘛,老张你理解下,小姑娘家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那一堆围在一起的老师也是晓得许恬的,这姑娘除了考勤不行,其它都挺好,于是也跟着附和。
其中有一位调侃道:“你看看我们原数,当初不也是天天逃学去打球吗?”
“是啊是啊。”
原数低沉的声音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一字一句地传来,带着点玩味,“您可别玩儿我了,我乖得很呢。”
“唉你这孩子?还死不认账了是吧?”有老师佯怒。
“这个我可以作证啊!我当时作为他前桌,每天自习都不见人影的!”一个男生拆台道。
“去你的。”原数笑,,抬腿踢了他一脚。
办公室里又重新热闹起来。
老张定了定神,见许恬一副要把头迈进地底的样子,心里软了软。对着那群老师敷衍道,“行行行,我知道了。”
心软归心软,但心灵鸡汤还是少不了的。
她无比庆幸老张的座位在偏僻角落,就算原数望过来,也不会看的太真切。
所有的声音和人影仿佛都成为了背景板。炎炎夏日,他简单的白色上衣,黑色碎发,单眼皮懒懒的睁着,仿佛对一切都漫不经心。
她不是没有见过好看的男孩子,也不是没有被追过。
但心跳震耳欲聋的声音,和小心翼翼地偷瞥,还是出卖了她。
或许是她偷偷看他的眼神太过热烈,原数双手插兜,靠在办公桌的隔板上,似是不经意般扫过来一眼。但没过两秒,又移开了。
完蛋了。
许恬想。
明天考试,考两天。懂我意思吧?还是周三见,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