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原本火热的身躯此刻像是让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冰水,直冻的他浑身颤抖,直疼的他痛彻心扉。
“你居然如此看我!”他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心头酸的几乎就要控制不住的落下泪来。男人强忍着眼中湿意说道:“想要我的命,你说便是了。你如此看我,便是让我生不如死。”
韩清瑶虽然认识赫连奉祥时间不长,从未见过他露出过如此颓废心伤的样子。可是她知道若是此时不做了断,一旦给了他希望,依着男人对自己的情感随意发展,那么日后对谁都没有半点好处。
半晌,她缓缓说道:“我这辈子只想安稳度日,如果你真的爱我,想我好。那么就做好一个皇叔吧!”
男人终于忍不住,他抬手将眼睛隐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好!是我没有找到你,是我生生的错过了你。那时,你明明……”
男人说道这里哽咽的已经说不下去,半晌他才深吸一口气说道:“如今的一切,我认了!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我成全你!你若真的想嫁他,我祝福你!你且放心,从今往后,我只是你的庆王叔。”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牙根已经被他咬得发酸、发疼,他觉得自己呼进身体的每一一口气都如同带着冰刀,狠狠的刺进自己的心里。
此刻他很想问苍天,既然结局如此,为何还要让他重活这一世?
难倒是觉得他的前世那十几年的时间里还不够痛吗?难道是觉得他还不够悔吗?
喉头溢出一股甜腥,却被男人硬生生咽了回去,他已经控制不住在她面前流泪了,不能再让她看到他更加丢脸的一面了。
++++
韩文昭回来的很快,韩清瑶好奇哥哥都和鸾族族长说了什么,可是即便她怎么问,却都问不出半个字,她跑去问两个侍从,那两人也是一脸的茫然,说他们是在屋中密谈,自然是什么都没听到。
一路上众人说说笑笑的讲着这次的传奇经历,直说的韩文昭皱紧眉头,心疼的一个劲轻声斥责妹妹胡闹。
唯有赫连奉祥一路上脸色苍白的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他一言不发,只是痴痴的看着前面那个跳动的如火焰一般的身影。
++++
黎州通往宁州的路上,韩清瑶一改来时的急促,悠闲的骑在马背上,哼着小曲,任马儿信步慢走。而跟在她不远处的冷释则是面无表情的和她用着同样的速度悠闲的走着,既不上前,也不落后。
回到黎州之后,队伍被分成了三部分,韩文昭要先回一趟寒川处理些事情,暂时不能跟大家一起回敬武院。而因为怕再有人刺杀,庆王殿下便由黎州太守派兵先行护送回庆州,为保完万全唐皓瑾自告奋勇的陪同一起。
结果到了最后,唯二能无牵无挂回去敬武院的也就只剩冷释和韩清瑶了。
冷释似乎又变回了最开始的那个冰块子,弄得韩清瑶一路上无聊的要命,可是一想到这人在迷宫里看着自己的眼神,终究还是忍住了心底的那丝寂寞,保持着自娱自乐的精神,继续游山玩水。
两人一路无话的行了两天,才走到三分处的清平县,眼看天色渐暗,便想找地方住店,可谁知这里唯一一间客栈老板有事外出关了店门,两人无奈,只好找到县衙,出示了敬武院的生员牌,请县令给安排个住处。
县令安排人带他们到了一户百姓家中。这家的大人是名老妇,名唤柳婆婆,是个哑巴,她早年守寡,好不容易拉扯大了儿子,谁知儿子媳妇去年出门采货遇了山崩双双去世,只留下一个8岁的小孙子,祖孙两人相依为命,县里人看着两人可怜,时长接济些米面吃食。县令也会将一些住不上客栈的人往她这送,为的也是让她们祖孙多些收入。
因为两人都是男子打扮,于是老妇人将她们安排在了同一间房中休息,可是眼看着夜色越来越沉,韩清瑶却怎么都不见冷释入屋休息,本想着索性狠下心肠不予理会,可是偏偏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无法入睡,索性直接披衣起身出来找人。
一出屋子,果然见到清冷的月光下,少年一身黑衣,独自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抬头望着星空。
韩清瑶走到他身边坐下,也跟着一起看着天上那条玉带一般的银河。
“这里的星星总感觉没有鸾国古城里的多呢!”韩清瑶低声说了句。
果然,一旁的少年只是动了动眼珠,却一句都没回答。
“冷释!”韩清瑶说道:“我记得第一眼见到你时,我以为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和你说上一句话了。可是,这段日子,你教我功夫,大家一起玩闹,一起经历那些生死考验,我已经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了。”
少女没有刻意伪装,她用最真实的娇嫩嗓音,柔柔的说道:“敬武院的这一年结束之后,我们都要分道扬镳,从此以后山高路远、天各一方,也许终其一生都无法再见一面了。即使我再不愿承认,但是我终究是女子,总有一天会被关在家中相夫教子,这段敬武院的日子,也许会成为我人生中唯一可以自由欢笑的日子。”
韩清瑶转过脸,眼神平静的看着已经转过脸微皱着眉头的少年。他不是赫连奉祥,不能用那么激烈的语言让他死心,情窦初开的少年就如同一棵稚嫩的小树,正吐出他的第一支嫩芽。若用力过猛很可能会伤到根本,可是若置之不理,带它长大时才去剪除,又会让他痛不欲生。韩清瑶叹了口气,用平淡却认真的语调说:“冷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让我们一起珍惜这段时光好不好?”
黑衣少年眼眸低垂,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明明是那么冷冰冰的一个人,此刻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愁绪和哀伤,像极了一只即将要被人遗弃却又倔强不肯离开的小兽。
过了很久很久,少年缓缓的点了下头,却用着几乎是微不可闻的声音,轻轻的问道:“那,我能再抱一下吗?”
韩清瑶没有说话,而是伸出手,将少年轻轻的抱在怀中,算是给了他一个回答。
当晚,冷释躺在了屋内的小榻上,借着月光,平静的看着床上熟睡的少女,一夜未眠。
++++
第二天一早,韩清瑶起床时冷释正在院子里帮柳婆婆劈柴。
他大概是热了,外衣被脱下放到一边,只穿了一件贴身的蓝色丝绸小褂,袖子挽起露出两条少年人光洁白皙的手臂。
柳婆婆笑呵呵的端过来一碗水,示意让韩清瑶拿过去给冷释。
韩清瑶也没多想,便端着碗喊着让他先歇一会儿,少年抬手抹了把额前的汗水,接过水碗仰头一口喝尽又将碗递了回去。
就在这时就听厨房里突然传来一阵儿童的尖叫,三人忙奔进去,就见柳婆婆的那个小孙子不知是怎么弄得居然将自己的衣衫点燃了,此刻正浑身冒烟哀嚎不已。韩清瑶转身就去舀水,而冷释则是第一时间脱下身上的小褂开始扑打,两人分工明确,一刻也没耽误,待韩清瑶将水端来彻底扑灭了火焰,两人又赶紧抱着孩子跑到了县里的药铺里找大夫。
好在发现的及时,只是一些轻微的烫伤,大夫开了些药膏给孩子擦了,韩清瑶又给他买了些糖果和糕点,孩子才终于乖乖的睡着了。
三人抱着孩子一路往回走,冷释看柳婆婆体弱,便主动承担了抱孩子的工作,待将孩子送回家里哄睡了,众人这才发现冷释居然一直光着上身,虽说在这种山村县城里时长能见到打着赤膊的汉子,但是冷释怎么说也是少爷,这个打扮倒是第一次,于是不好意思的赶紧钻进屋里将衣服穿好才红着耳根出了屋子。
两人担心小孩的伤晚上会反复,于是便决定在柳婆婆家多住一晚,可是柳婆婆看着两人又掏药费诊金,又是糖果糕点的,便怎么都不肯收两人的住宿钱,两人无奈,也不好太过推辞,想着到时偷偷留些银两给她便是,也就没在推让。
一夜无事,第二天两人便告辞离开,谁知临走时柳婆婆居然拿出一个东西塞给冷释。
冷释拿到眼前仔细一看,居然是个造型十分可爱且绣工精美的虎头枕,细看枕头的料子正是他那件用来扑火的贴身丝绸褂子。这衣服材质凉爽丝滑,夏日里贴身穿着既不冰冷又很是解暑,十分难得,他也不过只有两件,当时救人心切也未加多想。难得柳婆婆细心,将这褂子未烧毁的部分做成了如此精巧的虎头枕。
只是这造型也太过幼稚,他一个大男人收了这种东西也无处可放,不过想到这褂子毕竟是曾经是自己的贴身之物,虎身上还留着他娘亲亲手绣的释字,随便给了别人心里又别扭。正犹豫着却是手中一轻,那个虎头枕已经被韩清瑶抢在手里。
“柳婆婆,您手真巧,这小老虎好可爱啊!我小时候也有一个的。”韩清瑶欣喜的看着这只小老虎,喜欢的不得了,说道:“冷释他一个大男人抱着这东西睡觉未免招人笑话,不如您送给我吧!”
柳婆婆忙笑着点头,却又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耳根子已经红透了的冷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