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基本,还是在山毛榉树下练剑,该学什么还是学什么,修格会指导他一会。
只是到了晚上,女皇会来迎接他们,她会让他许愿,会送他他心心念念了好一阵子的礼物,馥兰总是知道他想要什么的。
然后,和修格和馥兰一起吃晚饭,他会黏着馥兰一整个晚上。
黏到最后修格不耐烦了,于是提着他的衣后襟和轻松提着一只猫一样,把他顺手丢开,丢远;然后直接利落地一把横抱起女皇走掉。
那时候许的愿望,都是什么来着?
不记得了。
不过,一般肯定都是,能和馥兰永远在一起,馥兰永远都不要离开他这一类的吧。
只是啊,女皇陛下本来,就从来都不是只属于他的啊。
他记得,馥兰看修格的目光,总是专注,带着柔色涟漪潋滟的笑意,像温柔在心间带着满满的爱意盛放的花。
从来,都是和垂眸看向他时的温和,不一样呢。
他记得每次修格要回西域和魔族交战时,馥兰定定目送着他御马挺拔的背影远去的眸光,唇角微垂的弧度轻柔,却看着忧伤得,像是万籁静寂的夜里,孤独的夜莺鸟在枝头唱着的那首凄凉的歌,会让人心一紧的,不知所措。
女皇那双柔和灰蓝色的眼睛,最深处定定倒影着的那个,唯一的人影,从来都是修格,不是他啊。
……
来自末世神殿的钟声,在此刻敲响了十二点。这肃穆周正,带着嗡嗡古朴的声音,在忍冬花城的每一个角度,都能听见。
新的,死寂的,被人遗忘在漆黑的永夜中的一天呢。
要,许个愿望吗?
反正,都不会实现的。
那就许,那颗他想要的星星,会划过夜穹,落到他怀里来吧。
就像,那个四年多之前,正好是他一个月中封印松动,能够出来透透气的那一天夜里,他坐在以前和修格练过剑的这棵菶菶蔚蔚的山毛榉下,想着从前的事情;然后阿黛尔蓦然从树上掉了下来,刚好,让他不偏不倚地接住了那样。
就让这一成不变的一切和墨黑如死的永寂,猛地偏离开原先的轨道;让那个他喜欢的孩子,再一次像一颗纯净划过天际的流星,轻巧地直直落入他怀里吧。
他好想她。
在许完愿,钟声落在最后一响的一霎,似是灵异一般,他指节分明的漂亮手背间,黭然浮现出了一个古老而玄妙的魔法符号。它猛地化作一团烈炎,煠煠地焚烧了起来,那秾红如血的鲜艳带着灼热的火舌,舔舐着他苍白的手背。
这是,他曾在阿黛尔九个月的时候,以自己的心血在她身上施的秘术。只要她有危险,不管她身在何处,他都感觉得到。
阿黛尔遇到了危险。
他遽然色变,安静而平和的金眸在这一霎猛地一冷,阴狠而暴虐嗜杀的迫力,猝然从他身上四下散开,冰寒森然的气息如潮如海地爆发,吞没了他周围的一切。
下一瞬,男人右手修长的指尖陡然化作锐利的尖爪,他对着自己腕间的脉络全无顾忌地重重一划,刹那间喷薄而出的大量鲜血,倏然在空中化作一片烛天的烰火。
恣睢焮天铄地的红,肆意地攀覆上囚禁在他身间的金色锁链,竟将那金霅流转的魔法阵符压得黯然无光,男人再伸手一扯,这四根冰冷的链条便应声断裂。
他掌心一捧尚散着热度的血液,被他随手一撒,便猎猎殷殷地焚烧开,将此刻漆黑的,夜的空间如一页墨纸般,点燃成了赩红色,边缘扭曲蜷缩的一片焦迹。
随着火焰郁烈的煅烧,一个一人多高的空洞凭空出现,男子不在意地捂着自己流血的手腕,压止住了血,便举步优雅地迈入了那个空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