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龙族——欲壑难填》--雷雨×如故

    第五章     雷雨×如故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窗外一早便下起了瓢泼大雨,强风裹挟着雨水以一种孤戾的势头毫不留情的往玻璃上撞去,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混合着轰隆隆的闷雷,在空荡荡的走廊上显得十分突兀,更显无人的寂静。

    富江哼着曲儿,悠悠然然的背着包往教室外走。这个时间段,学校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也就伶仃几个人还晃荡在一楼大厅躲雨。

    这么大的雨,要是没人来接他们她就发发善心送他们一程好了,顺便一举完成今天的“三件好事”。

    班上她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有人接送,特意等到最后才让司机来接,就是为了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好让她敷衍敷衍系统发下来的任务。

    她想想,一人算一件好事,楼下两个人……哎呀,还差一件……

    富江正这么想着,才刚从楼下大厅聚集的两人身上收回视线,在路过高二的一个班级时,转头就恰好和一个从后门出来的男生撞了个正脸。

    这男生身姿修长挺拔,眉目俊秀干净,神色有一种万年不化的冷淡,一双漂亮的浅栗色眼睛正定定的望着自己。

    唔……这不是那个“楚师兄”吗?

    都这个时候了他怎么也没走?难不成……没人接他?

    富江眨了眨眼,墨黑乌亮的眼珠子在男生身上咕噜噜地转悠了一圈,忽然笑着开口道:“楚师兄?”

    见男生只是盯着她不说话,富江也不气馁,面上依旧是笑盈盈的,将手背在身后揽着书包,继续说服着她的目标。

    “外面雨下得这么大,而且还在打雷,看着又没有要停的意思……我让司机爷爷开的礼宾车过来送楼下的两位同学回去,你也一起好不好!”

    楚子航看着眼前的人,因为现在已经很晚了,学校里基本上没什么人,学校考虑是雷雨天的缘故,已经将教学楼的总电闸关掉了。然而即使是在没有灯光而有些昏暗的走廊上,少女的肌肤也仍然白的仿佛散发着莹莹的光,像是神怪志异的鬼魅,也像是暗夜中的东方精灵。

    楚子航甚至是有些恍惚,眼前的人还是那个时候,那个把自己一腔慕艾又不自知的心给搅的乱七八糟以后,却依旧没心没肺得笑着问自己“鹿芒,我做你后妈好不好”的小魔女。

    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太美妙的事,楚子航沉默了又沉默,一句硬邦邦的“不好”就要脱口而出,与此同时,却像是被少女察觉到他要拒绝似的,飞快的打断了楚子航在喉咙里酝酿的声音。

    “师兄你不说话就是同意啦,那就一起吧!”

    “我……”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我还不知道楚师兄你叫什么名字呀?”

    “……”

    窗外闪电劈开一道银白的火花,将沉默中少年还带着稚气未脱的脸庞照亮了一瞬。那双栗色的眼仿佛点燃了什么,随后又顷刻消散在惨淡的暮雨中。

    “……楚子航。”闷闷的声音伴随着雷雨声。

    “是儿子的子还有一行儿子的行吗?”有明显带着几分故意调笑的声音在问。

    “……是子弹枪支的子和航空母舰的航。”

    “子有什么不一的?都是一个字也要纠正?”

    “儿子读轻声,子弹读三声,不一样。”

    富江:……气鼓鼓.jpg

    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嫌弃没好好读书的富江恼羞成怒了。

    作为一个有自尊心的恶魔,她决定不再和这个“完成任务的临时道具”说话,反正已经把这个人忽悠上贼床……呸呸呸……是忽悠上贼船了。

    她觉得这个人都跟着她走了一路了也没说不个不字(???)那坐车送人回去的计划已经板上钉钉了。况且身为富江,总会对自己有股蜜汁自信——毕竟,这世上没人可以拒绝富江的“请求”。

    目的达到之后的富江就像是个拔屌无情的渣男,抱着自己少得可怜的自尊心“噔噔噔”就跑到前面去了。离着身后的人也不远,只是整个人散发着“保持距离”别扭的矜持味儿。

    楚子航:……?

  

    下楼到了大厅,富江惊奇的发现楼下只剩下一个女生了。而在那个站在厅边古檐下,已经等到了自己家司机的女生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时,富江眼熟的发现,这好像是自己现在待的班上的那个柳……水水?

    ……唔,她总觉得自己周围人的姓名都好奇怪。(柳•周围人之一•淼淼:……)

    富江看了一眼就不感兴趣的挪开视线准备朝外面另外一辆黑色的礼宾车靠过去,驻足在雨檐边等着自家司机打伞过来。

    “富江……楚子航?你们还没回去吗?”

    正站在司机撑开雨伞下的少女五官清纯甜美,一身碎花边褶裙罩在了黑色的雨衣下,脚踩干净锃亮的黑色雨靴,一双清亮的眼睛在看见出现在大厅里的两人,尤其是富江身后跟着的那名少年时,微微闪烁了几分。

    楚子航认得柳淼淼,被人打了招呼也便看过去朝她点了点头示意,末了又转过头看向富江。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人也一如既往地冷淡,一言不发。

    柳淼淼贝齿轻咬下唇,看了一眼富江,又看向楚子航,指尖揉捏着背包的带子犹犹豫豫的开口问:“楚子航……我刚才都没看见你家的车,雨看样子也不会停了。你要是觉得方便的话就坐我家的车顺路送你回去吧?”

    富江被人叫了名字,出于美好的品质,准备回应时,回头正瞧见柳淼淼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邀请楚子航坐她家的车回去,连找的理由都和自己差不多。

    哦豁,胆儿很肥嘛。

    这妞儿是想和富江抢货吗。

    哼哼。

    向来只有富江截别人的胡,还从没被人截过。

    她眼角微扬,一对黑黝黝的眼珠子在柳楚二人身上来回打了个转。眼角下的泪痣不经意间就流淌出一股摄心的魅气。

    要问富江最喜欢做什么事,自然是夺人所好,抢人所爱,随心所欲的搞破坏。虽则因系统的原因,如今的富江也不会浪的太过,做不出过分破下限毁三观的事儿,但是像这种感情根本没有建立起来的普通男女关系,只单女方暗恋男方的话,富江就控制不住心底的恶劣因子了。

    这种横插一脚就能黄的事她最擅长了。

    当然,这源头除了自己恶魔本性的原因还有柳淼淼的“插队”行径,更重要的事,富江喜欢看脸下菜。

    要是楚子航或者柳淼淼有一方长的歪瓜裂枣,不堪入目——富江表示:你们随意,不用管她。

    做好事有辣么多种,她又不是非得做这么一件事,之所以拉楚子航上车,除了碰巧遇见可以走捷径完成任务,还有就是对方长的足够好看,养眼。

    楚子航礼节性的冲人点头示意后,转头就盯着富江穿着白色小凉跟的脚看。

    晶粉圆润的脚趾头暴露在空气中,每当脚趾的主人感受到些许雨雾的湿润,几粒小巧精致的雪糯团子便会不安分的往里缩拢成一团。

    像是一只只瑟瑟发抖的兔子,可怜又可爱。和它们性格张扬的主人一点也不像。

    他正出神看着,那几只小白兔便忽然向自己越靠越近,直到挨至自己的球鞋边,温顺的贴合着自己的鞋壁,像是找到了能避风雨的港湾。

    楚子航抬头,映入眼帘的,是少女雪肌之上,眼角处的一点泪痣,与此同时,少女酥软勾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欸?可是楚师兄刚刚跟我说想坐我的顺风车回去,刚好我家的车也宽敞,喏……”富江抬了抬小巧的下巴指向操场上雨幕中一辆黑色Bentley Arnage R,鼻子微微上翘,毫不遮掩那种隐含得意的恶劣之色,“……我就同意了。”

    “真不好意思呀,水水。”

    楚子航侧头看她,少女言行间毫不担心身旁话题中心的主人公会站出来拆穿她的谎言,理直气壮胡说八道的样子……

    有些可爱。

    不过她爱随口乱说一气的习惯还是没变。这习惯不太好。

    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一副老妈子心肠的楚子航在心底有些忧愁的叹了口属于成熟人士的气。

    ……而且,人家叫柳淼淼,不是柳水水。

    柳淼淼闻言有些窘迫的抬手将垂下的鬓发别在耳后。她倒没在意富江口中的“水水”是个什么称呼,她只是又看了眼一边沉默的楚子航,见他没有什么反应却一直盯着富江看,神色暗了暗,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最终低低地说了一句“那我先走了,再见”便转身上了车。

    柳淼淼家的那辆黑色宝马车伴随着引擎启动后的嗡嗡声响开走的时候,富江眼角余光似乎瞥见了对方那隔着车窗望过来的目光。

    看什么看,略略略,再看她身边的这位楚师兄也不会上你的车。

    富江骄傲脸挺胸,在司机爷爷的招呼下迈进了伞里,顺手也递给了楚子航一把伞。

    三人便蹚过了不断溅出雨滴的积水,一同上了车。

    在车开出一段距离的时候,楚子航回望教学楼的厅檐时,似乎看到了一个瘦削的身影。天光乍亮,雷声作响,天空倾泻而下的洪流似乎要将那道孤寂的灰影淹没。

    楚子航微愣。

    ……还有人没走?

   

    东城边孔雀邸

    偌大的屋子此时一个人也没有,混合着屋外的闷雷雨声格外冷寂。然而放眼望去整个宽敞的室厅却仿若遭人暴风雨式洗劫过一般的狼藉。

    客厅沙发乱成一团,衣服内衣随地都扔的是,欧式风格的圆桌上或倒或立了一堆没喝完的红酒瓶。有红色的酒液倾洒出来,从桌上一直蜿蜒流淌到了米色的地瓷砖上。楚子航换了拖鞋后面不改色的取下了吊在门把手上的性感紫色睡裙挂回了挂衣架上。一路上走回卧室的同时一路从地上和楼梯扶栏上捡捡收收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杂物放回它原本的位置。

    他虽然不太擅长打扫房间,但简单的收拾一下大抵都已经做习惯了的。

    待他推开房门时已经是半个钟头后的事了。

    楚子航放下手上提着的背包,里面只带了两本外国文学,一本是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一本是肖洛霍夫的《静静的顿河》。

    没有带老师布置的作业回来,他早已经习惯把一切事都按部就班。默默的把必要的事情先做好,之后空余的时间干自己喜欢或者想做的事。

    他走到窗前,两手扶着窗台,默然的隔着缀满雨滴的玻璃窗望着窗外被雨水冲刷得一尘不染的沥青路。

    明明人已经走了,脑海里却还想着刚才送他回来的少女。

    一路上回来,期间少女叫停了两次车,又是忽然兴致勃勃的裹着雨衣下车扶走不动的老大爷过街,又是满脸不情愿的买了猫粮拆开,一骨碌塞进了流浪猫被人特意安放在挡雨角落的窝里。就在那个时候,楚子航凝视着车外顶着大雨即使皱着一张苦瓜脸也不准他和司机插手的少女,想起了偶尔路过这条巷子时,碰见来喂这只花斑猫的身影,倏而觉得,自己其实一点都不懂她。

    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总是这样,心血来潮得去做这些事,没有理由,没有征兆,就算楚子航喜欢着这个人也不得不承认,她分明是那样娇气糟糕的性格,明明不喜欢动物,怎么就有一副热心肠……

    可是。

    楚子航平铺漠然的眉眼蓦地漾开了一种柔软的弧度,一直以面瘫示人,被别人当做高岭之花的少年,此刻在这一方私密的空间里毫无防备的袒露出了自己最柔软的花芯,在雷雨天的暮色中温柔的摇曳,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即使经历了人生的暴风雨,还留有稚气的少年也没能将自己所有的柔软打磨成坚硬的盔甲。因为在就连他也有所不知的潜意识里,还想要留一处地方,让某个小魔女能在上面肆无忌惮的为所欲为。

    楚子航不知道。

    再如何简单正直的人都有不为人知的欲望,更何况一个已经对魔女富江有了恋慕之情的男孩。

    在这样一份独属于富江的温柔里,已经开始生长出连他自己也不清楚的一匹幼狼。

    包容之下,在不断的克制里,这头小小的孤狼终究会长成贪婪无度的恶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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