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西弗莉娅--贾罗德家族

“好久没人来接你了。”姚乐丝对着光看杯里橘色的酒。她们下班后去酒吧,三个女人坐一张小圆桌,不到半个小时桌上摆满了被请的酒。

西弗莉娅靠着椅背,“我没想到爱丽安娜那么灵。”

“天啊,你认真的?竟然去占卜了。”绮大笑,好几个男人在看她。她夺下西弗莉娅手里的酒,“别浪费,你根本不会醉。嘿!”她转身找服务员,“来杯无酒精的。”

“就是,酒对你没有意义。”姚乐丝喝了八号桌的男士送给西弗莉娅的“今夜”,“忘了他,姑娘。往好处想,这几个请你喝酒的男人你可以毫无顾忌地带回家。”

这是她们新找的酒吧,噱头就是雌雄莫辨的服务人员。服务员、调酒师、乐队、舞者、甚至保安都可男可女。西弗莉娅从进来开始,注意力就被主唱的纤腰勾走。主唱不怎么唱歌词,像塞壬一样吟唱。

绮有点醉了,她一醉表情变得冰冷。姚乐丝被人搭讪,跑去跳舞。

“格雷琴?”绮眯着眼看酒吧的角落。

西弗莉娅也看过去,太暗了,她看不清,但她确定那里确实坐着一个女巫。巫师们都有那种神秘和强大的气场,一望既知。

“还记得我们在报纸上看到的连环杀人案吗?”绮的身体倾过来,声音很小,“格雷琴的女友是被害人之一。她也是女巫。我买过她的药。”她双眼迷蒙,“非常强,你知道吗西弗?非常强大的巫师。”

她坐直,一口解决一杯。“名字叫莱拉,在沙滩上找到。你从没和格雷琴说过话。也没有顾客在你这里找格雷琴。杀了一个魔药大师,被格雷琴诅咒,依然活着,不断地杀人。西弗,”魅魔面无表情,“警察抓不到他。”

绮站起来,“姚乐丝和男人走了就不会回来,别一个人傻坐着。我回家了。”

她变成一团紫红的烟雾,然后散去。

西弗莉娅借着月光翻包,掏出钥匙开门。

屋里开着灯,奥提斯在看那副挂在餐桌边的人鱼。

从上个月一号她就没收到“聘用通知”。这位大人物瞎子都能看见,何必这样夸张的出场。

“我不会和夜场舞女上床。”

那是正规舞团。

“过来。”

她从黑暗的玄关走出来。已经是冬天,窗外是纷扬的大雪。季节与她无关,金丝绒连衣裙,两根金色的细带在锁骨旁边。她选择怎样走在雪夜?风雪贯穿她的身体,还是驻留在她的发丝和肩头?

他没给她送过皮草吗?

“你想要多少钱?”。

西弗莉娅把手包放在小吧台上,没有回答。

“你想要什么?”

她没有给他倒茶。她从没见他往嘴里放过东西。

“一切。”

西弗莉娅不知道奥提斯怎样理解“一切”。她的意思是豪宅、华服、美食和珠宝,任何愿望即刻满足,随时提高快乐的上限。他却把她带走,比起当初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现在这个状态简直能称得上是随身携带。她没有纠正他的理解,这一切挺有意思。她和他住郊外的别墅,高科技智能覆盖方圆十里。每天她回到那个房子,就像回到从前的世界。他带她出席宴会。而她总是离开他的身边,去阳台或者花园,就是不想站在他旁边听他用她不懂的语言和人聊天。

黄昏,他带她去一家俱乐部。没有音乐,有人下棋,有人读报,有人吃饭。奥提斯找了一个卡座坐下,就让她避开。于是西弗莉娅在窗边的一张小桌旁坐下,一只硕大的肉虫过来放下一张菜单。这里的服务员没有听力。她勾了一杯冰激凌。

坐在斜前方的男士桌上一瓶酒,他不用酒杯。闭眼后仰,似睡非睡,造价高昂的西装,凌乱的头发。为何没有画家为他作画?肆意挥霍的公子哥。颓丧抑郁的艺术家。最后一块钱用来擦鞋的流浪贵族。

这个世界太疯狂,天使为什么比魔鬼还要诱人。

他睁眼,看见西弗莉娅,饮尽最后一口酒,起身坐在她对面。

“托马斯。”

“叫我汤米就行。谢谢你的咖啡和茶。”

“哪里。你帮了我那么多,而我只能请你喝水。”自从她看见天使在占卜屋对面的咖啡屋,就去找那里的老板,让他把账都记在她头上。

他没有问她过得好不好。她穿皮草,发夹上的钻石比贵妇手上戴的都大。他也早就见过她下班后坐进豪车,见过她雨天走进咖啡屋,却不是和他打招呼。

水晶杯里有三颗冰激凌球,海盐味,清爽的蓝色。

她也不问他过得好不好。她不爱问问题,哪怕是寒暄。寒暄的答案永远是还不错,就算答案是糟透了,她也无力解决。其实她根本不在意。

你无法抓住一个不提问的女人。

那只虫子又过来,给托马斯递了一张菜单。他把托马斯认成刚来的。天使没有碰菜单。服务员等了一会儿,鞠躬离开。

他看她吃冰激凌。小勺子摧毁完整的球体。

“很高兴见到你。我还有事,失陪。”他像是突然醒过来。酒精真的能让他恍惚吗?托马斯没有瞬间消失,而是和人类一样走出这家俱乐部。

“表哥,这是西弗莉娅·安。西弗莉娅,这是查尔斯·贾罗德先生。”

慈善晚会上,一个蓄着胡子的男人在几步外就看见了他们,撇开聚在他身边的人,大笑着走过来。“我的老天!你真的找到了那条美人鱼!”他声音洪亮,说的是西弗莉娅听不懂的语言。“长得太像了。奥尔,你这个小变态。”他笑着,亲昵地搂住奥提斯的肩。

西弗莉娅看出来这位男士是在打趣,他和奥提斯很亲近。奥提斯笑了,为他们介绍彼此。

“西弗莉娅,你的到来让这里蓬荜生辉。”贾罗德先生对她举杯。

她回敬,“贾罗德先生,久仰。”

“哈哈,行。”查尔斯·贾罗德看见了谁,“奥尔,今天好好玩吧。一会儿给你介绍独立军的人,那位将军的女儿也来了。你们必须认识一下。”他冲奥提斯眨眨眼,然后走掉了。

一个年轻狼人过来和奥提斯聊天,脸上有未愈的伤痕。

西弗莉娅识趣的避开。觥筹交错,巨大的宴会厅。不同物种的绅士和贵妇。姚乐丝说得对,酒如果不能醉人就失去了意义。西弗莉娅端着对她来说像是装饰品的香槟,震惊于奥提斯·贝利是贾罗德家族的人。

她一直以为他是资本新贵,原来他在负责运营贾罗德家族合法的公司。这里也不是某个贵族或高官的府邸,而是贾罗德家族名下的房产。

身边有几个姑娘,其中一个在给其余人指明晚会里的贾罗德。

“灰蓝色领带的那个是安东尼·贾罗德,他身边就是他的太太伊芙琳。”

“没戏。他老婆也太漂亮了。”

“别傻了,男人不会拒绝送上来的。”

“天啊,朱莉。你声音再大点你的未婚夫就知道你的打算了。”

“哦,你闭嘴。我只是在鼓励简。”

正规场合隐身是极不礼貌的行为。被发现后会被认为是偷听、逃票、刺探,更有甚者会被当做刺客。亏得这里人很多,她挨得那么近也不会被发现。

“那边抽烟的是雅各布·贾罗德。就是他和达米安家族的麦琪联姻。”

“贾罗德家族的好样貌名不虚传。”

“你真是见一个爱一个。”

“好了,白西装的是盖尔·贾罗德,他是最小的贾罗德。”

“听说他喜欢男人。”

“假的,他喜欢兽人,尤其是红头发的。”

一位男士过来搭讪,女孩们停止了这个话题。

不一会儿,慈善拍卖会开始。奥提斯不知所踪。他带她去各种场合,但她不是他的女伴。不需要社交,没有任何要求,她只是穿金戴银地等待,等待他结束一个又一个行程。陪他坐在汽车、飞机和轮船里。当他在公司里办公,她在办公室后面的套间里翻杂志和吃披萨。有时,他不带她出门,她就在别墅里泡澡,天花板也可以是显示屏,用来看电影。

“西弗莉娅·安?”

西弗莉娅回头,看见布雷恩·塞西尔。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警官走到西弗莉娅身边。

“您真是过目不忘。”西弗莉娅也没想到黑帮举办的晚会不仅有军人参加还有警察参加。文艺作品真的没有夸张描述黑帮的实力。

“不,”布雷恩说,“其实这是我第三次见你。”他把酒杯给了路过的仆人。“我在夜市见到过你。”

西弗莉娅点点头。警察的眼力真是了不得,那么浓的妆都能认出她。

“你适应的怎么样?”他站的位置并不近,布莱恩很高,如果靠的近他的头就会低得有些夸张。

他看着她,尾巴一摇一摆,频率不高,但足够让人察觉。

她想说一切都无聊透了。活着的时候有许多快乐是生理性的,虽然低级,但是直接而大量。现在她的快乐几乎只能来自精神和心理。她不会饿,所以也不会饱。她不会困,所以也不会精神抖擞。她百毒不侵,但也没什么需要保护。她一直清醒直到世界末日。她没有肉体,却一直在追随肉体能得到的最大欢愉。食物、衣服、性,要得到最好的。

只是这样的时候,这样穿着华服与英俊男人聊天的时候;等待食物端上餐桌并吃下它们的时候;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做爱的时候;电影和小说进入高潮的时候……空旷,寂静,什么都没有。她活在海底。她的频率这个世界无法振动出来。

但是。

“还可以。”她说。

会找到乐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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