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清林图画院(NP)--容玉的赎罪

黑云翻墨来势汹汹,从春亭园一路被催赶到京郊一处荒凉的旧舍。

院廊外是狂风大作,屋内却静谧无声。

乌云蔽日连带着屋内都是一片灰沉。

执着烛台的女孩被逼退在暗角,不知何时蜡烛已被熄灭,最后一缕火光映出的是一张染上羞恼的小脸。

可微微启唇便浮上两个小梨涡,顿时失了气势。

手里端着的汤药已被吹凉,心道等会又得重新回温一遍。

抵在她头顶的男人强撑不住身子,右手把着花架向后端坐在了交椅上。

简单一举却很费力,筋脉在苍白的手上突起交叠,就如上好的玉器多了几道裂痕。

他神色淡淡,像是累极。

容玉将瓷碗摆在一旁,重新燃起了蜡烛。

微黄暖光下依旧是男人病厌的脸。

他的唇很薄,连眉毛都不似寻常男儿那样浓郁,整个人都是淡淡的。

半敞衣衫下是微凸的胸骨,一身月白就像是挂在他身上,拢在一起松松垮垮,丝毫没有风流之感。

真是毫无生气。

如今他是个病人,何况这病也算是自己害的。容玉这般想,心中越发多了一份愧疚。

“药凉了,我再去给你热…热一热!”

小姑娘怯生生地自言,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也不知道是说给男人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无辜的圆眸低视着自己的脚面,也不敢再去看坐着的人。

真要算起来,面前人也才而立,行事做派极为老练,倒像个位居三朝的老臣。

那副见惯世俗沧桑的眼眸只要睨你一眼便能将你看个透。

怪不舒服的,好像被扒光了一般。

踌躇了一会,偷偷去看那坐着的人,却不想正对上他的冷视,吓得小姑娘撒开腿就想往外跑,连汤药都顾不得拿。

“不必白费心思。”

小姑娘僵直着背,立住了身子。

院首之言,不敢违。

旁人只当他言语简洁。只有容玉知道,他是憋着气,克制着嗓子,不让自己咳嗽出来。

低哑的嗓音让容玉在心里打起了小鼓。

哥哥下手也太重了吧,院首本就不是宽臂的武夫,怎能扛得住那般严刑。

七月还未算凉,她却不自觉搓了下双手。

她本就怯懦胆小,从小就畏惧与男子相处。

留意着院首回了府邸的日子,偷偷溜出来探望,却不想场面是这样尴尬难熬。

太折磨了,可这份折磨还是她自己作来的。

男人话语无悲无喜,却自带阴冷之意,每次都让她不自觉发憷。

颤巍巍地回过身,鼻子不知怎地觉着微酸,这是快被逼出泪来的前奏,“喝药才能好得快…”

昏暗的屋内因小姑娘执着的火光而有了丝丝清明。

椅上的人拉了拉褪在锁骨处的寝衣,令玉指上结痂的伤痕更显触目。

“我这般自生自灭,不是正好顺了他的意。”男人难得露出一丝神情,轻蔑颓然。

小姑娘很快会意了男人口中的“他”,摆手对上他的方向道:“不是的!不是…”

声音渐渐低沉,细弱蚊吟中带着不确定与慌乱。

哥哥他确实想院首死,可是她不想。

院首尽管有时过分苛责,性子也怪诞冷冽,可毕竟师出同门。

此次牵涉朝堂,其中波谲云诡哪是她能插手的,但哥哥这般实属是做过分了。

檀木桌前定坐着的人焚起了冷香,本就阴暗的屋内慢慢飘散开一股枯木味。

女孩拧着自己的裙角,抿唇时陷下的梨涡浅浅,算是此处唯一有生气的活物了。

孤寂的香气让容玉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她在家时偶有饮茶焚香,大多是清竹淡香。这般孤寂的味道,还是头一次闻,甚至以为走进了灵堂。

呛人的烟气让小姑娘红了鼻头,他习惯了幽暗,自是早将屋内的一切看得明白。

胆子还是那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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