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蓉在市实验中学也面临着和凤玺相同的处境。高中第一学期不分文理,九门课程疯狂的向学生砸来,两个偏向文科的人都有点吃不消。
凤玺将考试成绩说给岑渝听,岑渝叹了口气,凤玺躺在她怀里闷闷地说:“妈,我不知道为什么,以前我挺爱学化学的,可是上了高中,化学课本学起来真的好吃力。我也认真的学了,就是学不会。”
岑渝怜爱的揉顺着女儿的情丝,宽慰她说:“算了,咱们不是学理科的料,也不钻这个牛角尖了。你不是喜欢文科吗?下学期分班,咱们分到文科班,好好学史地政。”她指了指放在床边的成绩单,笑道:“你瞧你的语文成绩还有历史成绩,不都是年级前几吗?挺好的,以后学文科肯定学得好。”
凤玺微微抬起头,凝视着岑渝,心底充满了疑问:“妈妈,我真的能学好吗?”这次月考给凤玺的打击太大,让她对自己的前途产生了怀疑。
岑渝点了点头,捏了一下她的脸颊温柔的说道:“一定的,妈妈相信你。”女儿乖巧地颔首,又埋在她怀中不肯开口。岑渝忽然问她:“那个男孩子好像好久没来找你了,你们是不是闹别扭了?”
凤玺身子一顿,旋而静静地说着:“嗯,有一点吧。”
岑渝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我看那个男生不是你们年级的……好像要比你高两级,高三的吗?”
凤玺最怕岑渝问起这件事,毕竟他们之间的相遇如此难堪。“就是朋友的朋友,慢慢认识了。”她扯了个谎,却又担心岑渝细问。好在岑渝也有些累了,精神不济打算休息。凤玺给岑渝盖好被子,跪在床边亲了亲岑渝的面颊,遗憾地说:“妈妈,我真的应该学理科,然后成为一名医生,这样就可以治好你得病了。”
“凤玺,你记住,生老病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失去了生存的勇气与希望。”岑渝长长叹了口气,摸着女儿的手谆谆叮嘱,“妈妈活了这么久也算是明白了,什么钱啊权啊,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人生要有所坚持的希望,有你深爱的人。”岑渝的前半生没有坚持的梦想,也没有深爱的人,与靳哲也不过是在寂寞的时候寻求的一种慰藉和依靠。
她蹉跎了半生,不希望女儿也重蹈覆辙。
凤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晴光在网吧和几个朋友玩游戏,和凤玺闹别扭也让他心烦意乱的,玩了几把就意兴阑珊地靠坐在椅子上抽烟,网吧里有管理员过来劝诫,晴光冷冷瞪他一眼,几张红票子扔过去继续旁若无人地抽。过了会儿,他忽然拿起手机,来来回回翻看着通话记录和短信,他幻想着是自己玩游戏错过了凤玺的消息,然而什么都没有。
难不成要让自己去道歉?他承认当时他自己有点口无遮拦,非要在伤口上撒盐,可他也是气急了,他想和凤玺单独在一起待会儿,看个电影,吃顿饭,甚至牵着手走在街上都是好的,但凤玺却好像不稀罕似的,就算是成为恋人,他在凤玺眼里也永远不是第一位的。
只是晴光从未想过,在他心中,凤玺又是第一位的吗?
晴光觉得闷便去找荣宽,两人相对而坐,面前摆着散落的啤酒瓶子,荣宽听了晴光的烦心事似笑非笑的说:“你怎么现在也患得患失的了?她如果不喜欢你会和你在一起吗?”
“也许她和以前那些女孩子一样,也是看上我家的钱。”晴光轻嗤,一口气喝完杯里的啤酒赌气说,“我以后如果一无所有了,你看她还会不会和我在一起。”他忘了以前他是怎么说的,凤玺与别的女孩子绝对不同。如今到手了,珍珠也成了鱼目。
“如果那时候她走了呢?”荣宽问他。
晴光攥着酒杯,目光茫然盯着桌角,须臾,他咬了咬牙,阴声说:“那我就把她锁起来,把她腿打断,让她去不了任何地方。”
荣宽没有说话,他静静审视着晴光有些阴沉的面色,直到晴光察觉到什么,抬眸对上他隐隐担忧的目光,又嬉皮笑脸的说:“我开玩笑的,居然把你吓着了。”
荣宽低下头,扯了扯嘴角说:“我知道。”
晴光不想再说凤玺的事情便转了话题:“你有去看过林薇吗?”
荣宽点燃香烟,淡淡说着:“我去看她做什么?她和我没有关系。”
“你们不是有一段吗?”晴光打趣道。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那叫什么有一段。”荣宽事不关己的说着,顿了顿,又道,“我爸又找了一个女人,你知道吗?”
晴光一怔:“我怎么会知道?”话音刚落,荣宽就抬起头冷冷瞥他一眼。晴光长吁了口气说:“我妈刚回来,我没怎么和她说过话,所以我妈不可能和我说起你爸的事情。”晴光的妈妈曾经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与荣宽的父亲暧昧过,但最后也不了了之。好在这件事没有让两家闹翻,柳世成也只是怀疑,没有证据。
荣宽面色沉静,似乎也只是在说起不关痛痒的别人家的琐碎事:“一个学生,你和我都认识。或者说,你的凤玺妹妹的好闺蜜。”
晴光眯了眯眼睛说:“你是说胡蓉?”
荣宽点点头道:“嗯,就是胡蓉,我不知道他俩什么时候鬼混到一起的,反正我爸现在被迷得很厉害,估计几年之后都要做我后妈了。”
晴光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意味深长的看着荣宽开玩笑说:“那不错啊,到时候你们可以来个上阵父子兵嘛,三人行,别有一番风味。”
“我没那兴致。”荣宽低低长叹一声,声音里显出几分疲惫,“国庆我要出去玩几天,太累了,什么都不想做。”
“我和你一起?”
“不用了。”荣宽与他碰了碰杯子,仰头喝了一口,然后扭头看了一眼手机,唇边溢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国庆节来临之前,七中的运动会如期而至。高三当然不参加,那是高一高二紧张学业里难得的盛会。凤玺当惯了透明人,自然不会报任何项目。居皖报了1500米,这是她在初中的一项传统,凤玺答应她要去给她加油。那天下了点小雨,有些微微的凉意,秋日的气息愈发浓重。凤玺站在跑道旁安静地看着准备起跑的居皖,居皖性子跳脱,起跑的时候还有心情给凤玺做个鬼脸。凤玺忍俊不禁,也跟着人群一起给居皖加油助威。
“你来看居皖?”程韫不知何时来到身旁,平静地开口。
凤玺“嗯”了一声,稍稍隔开一些距离,双手抄在外衣口袋里,目光只追随着居皖,没有给程韫分去一丝一毫的注意力。
程韫感觉不自然,却又想和凤玺说些什么,沉默了会儿又道:“你月考考得怎么样?”
“糟糕。”凤玺依旧是简短的回应,语气淡然,却还是让程韫没来由的感觉到凤玺内心对自己的厌恶。
“数学还是理化生?”程韫急急地询问。
凤玺却仍是淡淡的声音:“都不是很好。”
“我……”程韫刚想说“我可以给你补习一下”,却刚说了一个字就被凤玺打断。“不用了,我自己会想办法。谢谢。”然后她留下一句“听说你考的很好,恭喜”便匆匆往看台角落里去了。
程韫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看台一角,最上面一层玉立着一名少年,虽然隔得远,却仍能感觉到少年身上的敌意和不屑。
不用说,那就是柳晴光。
凤玺站在看台下方,仰起头望着晴光,今天没有刺眼的阳光,她可以很清晰的看到晴光出众帅气的容貌,精雕玉琢,是上天毫不吝惜地馈赠。他也俯瞰着凤玺,然后默不作声地一级一级跳下来,来到她眼前。四目相对,却没有人开口,他们都在赌气,都在等对方服软。
这场拉锯战,最后还是由凤玺来结束:“我不喜欢你逃课。”她吐出一句话,咬着唇瓣,有些幽怨地望着他。
晴光失笑:“自习课,没事儿。”
凤玺缓了口气,耸了一下肩膀:“我们休战,好吗?”
晴光点点头,握住她的手轻轻晃了晃笑道:“缔结和平条约。”
凤玺俏皮地说:“不平等条约你可以吗?”
晴光看着她,眼底笑意浓浓:“对你,完全可以。”
第一次争吵,第一次冷战,以及第一次和好,不过一夕之间。
背景音播放着居皖获得1500米冠军的消息,凤玺才想起来要去给居皖送水,她转身跑开,居皖还在终点等着她,气喘吁吁地抱怨说:“喂,你太重色轻友了!”
凤玺脸上有些烫,却任凭居皖奚落。居皖激动地抱了抱凤玺说:“我是第一,凤玺,上了高中我还是第一,哈哈哈!”
受她感染,凤玺也展颜含笑,望向远处的晴光,目光温柔。
运动会结束,第二天就是国庆节,学校特赦不用上晚自习,凤玺答应晴光出去玩会儿。高三还有一节课,凤玺就在校门外的奶茶店等他。程韫来这里晃了一圈,遇到凤玺又想搭讪几句,凤玺却干脆说“我有事先走了”便离开了。程韫自讨没趣,旁边的男生撞了一下程韫的肩膀说:“你眼光不错嘛,不过人家有男朋友了。你就别瞎想了。”
程韫气闷地说:“柳晴光才不是个东西。”
男生忙道:“你管人家是什么东西,人家老爸是咱们二厂区副厂长,我爸说明年估计就要升厂长了,厂里还想着举荐他爸去总部当官呢,你家比得上吗?”
程韫不服气,音调拔高:“这有什么,我考上大学肯定比他有出息。”
男生不屑的白他一眼:“大学?大学哪有有钱有势的爹管用?”
奶茶店的硝烟凤玺不知道,她在校门口边喝奶茶边等晴光,忽然有人在身后喊她:“凤玺!”她回眸,却是马小西和蒋小楠兄妹俩。凤玺笑着打声招呼:“你们咱么来七中了?”
蒋小楠活泼的说:“我们来找大哥,一会儿吃火锅去。姐姐你呢?”
“我在等晴光。”
“那要不一起吃饭?我这里有几张优惠券,马上要过期了。”马小西似乎又长高了一些,皮肤也晒得更黑,笑容却一如既往的率真爽朗。
蒋小楠嫌弃地说:“谁让你才翻出来啊。”她转头又对凤玺说:“我知道姐姐要和姐夫过二人世界,我们还是不当电灯泡了!”
晴光与马向东结伴走出校门,正看到凤玺和一男一女言笑晏晏。男孩子忽然冲着马向东高兴的喊道:“哥,我们在这儿呢。”
马向东瞟了一眼凤玺,有心打趣晴光两句,晴光却自然地走过去牵起凤玺的手笑着说:“今天你们家大团圆啊。兄妹一家亲啊。”
马向东笑骂道:“说什么浑话,我们吃饭去,你们要一起吗?”
晴光笑笑:“算了吧,我怕你们单身受刺激。”彼此笑闹几句,马向东三兄妹便要走,马小西忽然想起来什么,说了句“等等”又折返回来,十分兴奋地对凤玺说:“我给你看个东西。”他从书包里掏出一本小册子,看起来是某个培训学校的招生宣传手册,他翻到其中一页指着几名穿着迷彩服的小姑娘说:“凤玺,这个是胡蓉,你能看出来吗?”
凤玺松开晴光的手,捧过那个小册子细细端详了一会儿,胡蓉扎着两个小辫子,看起来也不过八九岁的样子,脸上虽然涂抹的有点夸张,但是凤玺还是认了出来。“是她,难为你了,这你都能翻出来。”凤玺笑了笑,回忆起以前胡蓉和她说过的小学的事情,“她学过舞蹈,据说小学还拿了什么奖。”
马小西也很激动,小册子递还到他手里,他小心翼翼地阖上然后放回书包中:“那天我不小心翻出来的,没想到上面居然有她,我真是太高兴了。”少年黝黑的面庞展露出最为真挚的笑容。
凤玺也莞尔说:“我想,我应该替胡蓉谢谢你的珍视。”
马小西却摆了摆手,松了口气:“没事儿,我都习惯了。你别有负担。”他不经意地看到一旁似笑非笑的晴光,他的眼神中有轻蔑不屑的光,马小西嗓子里不由一紧,连忙说:“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
晴光见他走了,上前重新握住凤玺的手,目光却落在远处的马小西身上:“这小子还真是个情圣啊,这么一往情深的。可惜人家都已经名花有主了。”他忽然用力,紧紧攥住凤玺的手指,眼底有浓墨一般氤氲其中,久久未散。
凤玺吃痛一声,侧过脸说:“你怎么了?”
晴光与之对视了会儿,移开视线,勾了勾唇角说:“没事,被这小子感动了。”
他的性子本来就阴晴难定,只是现在年纪还小,很多时候他还能克制住,然而一旦触碰到情爱,晴光就将父亲身上的戾气彻底遗传来。
他不喜欢那些情深义重的人,因为潜意识里他知道自己不能做到,所以他鄙视、不屑甚至无情的嘲讽打击,但同时他又渴望别人对自己一往情深。如果那个人后来半途而废,他就会采取一些极端的手段。
凤玺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但也不过是稍稍有些疑惑,并未细问。两人选了一家风评不错的西餐厅,衣香鬓影,谈吐高雅,灯光也唯美的恰到好处。晴光轻车熟路地点餐,凤玺打趣道:“你经常来这里吗?”
晴光点点头:“感觉这里牛排不错。”
凤玺“哦”了一声,随即也点了几道菜。晴光拨弄着餐巾说:“待会儿去跳舞吗?”
“哪里?”
“反正不是‘唐璜’。”晴光探过手摸了摸凤玺的脸颊笑道,“我想和你多待会儿。”
她最终还是点点头,温言道:“十点之前我要回家。”
晴光轻叹:“明白,我保证一分一秒不差。”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