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同学,请自重--第三十三章 入冬

周日晚自习的第二节课,班主任突然出现在教室里,他无所事事的溜达一圈后,顺走了余清音。

已经快九点了,大部分任课老师都已经下班,偌大的办公室空荡荡的。

余清音向来没有“享受”过这种被老班单独叫到办公室谈话的待遇,虽然班主任看起来也不是多么凶神恶煞,但她心里还是揪的紧紧的,细数着自己最近犯过的错……突然被叫来谈话肯定是有什么事的,至少不会只是聊聊习这样闲扯淡的话题,伴随着班主任的滔滔不绝,余清音大脑正在神游。

“你觉得咱班的宋珩同学……怎么样?”班主任转了个话题。

“啊?”

余清音一愣,心里那个巨大的不安得到了证实。

班主任扬了扬下巴:“你评价一下”

余清音让自己的面部肌肉尽可能的放松,笑的客套:“学习很好,平时待同学也很随和”随和个屁,闷骚又龟毛。

班主任点点头,依旧目光如炬:“帅吗?”

额……余清音硬着头皮,如实回答:“……帅”

“听说你最近和宋珩走的很近……”

果然!

余清音脑海里猛的一声轰鸣,班主任这是知道了什么,她故作惊讶的问:“没有啊……老班你这听谁乱说的?”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班主自然并非善类,话里有话。

后面的话余清音也没听进去多少,左不过是一些男女之间要保持纯洁的同学关系,现在他们还小,对感情不能理智的判断,纠缠不清肯定会影响彼此的学习,更是违反学校的纪律规定……

听他的意思,似乎对两人的关系没有明确定义,但是,认为她正在单方面的热络纠缠着宋珩这点是肯定的,言语里多有试探。

看着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余清音,班主任语重心长的说:“没几个月高考了,别误了人大好前途……”

余清音心里交织在一起的五味杂陈突然凝聚成一股无名火。

到底是那栋墙透了风了?她怎么就耽误了宋珩的好前程了?

她们在班里一向低调,话都说不上几句,除了周菲她也从未向别人提及过他们的关系,也班主任是什么时候从哪里听到的风声,听风就是雨。余清音想起了上个周五,当时她去办公室交补上的化学试卷,正巧宋珩也在,班主任正和他说着什么,看化学老师不在,她把试卷叠好放在办公桌一侧,走的时候好奇的望了他们一眼,正好对上班主任的目光,她问了声好,快步离开。

现在想来,班主任当时的眼神就掺杂着警惕的意味……

班主任明一句暗一句的话让人极为不舒服,这个年纪,自尊看的比什么都重要,余清音若无其事的抬起头,目光冷静到有些冷漠。

班主任嘟囔的口干舌燥,他摆摆手让余清音先回了教室。

过了这个周就是十二月了,天气料峭,这座不南不北的小城也被寒风慢慢侵蚀,整个学校少有绿意,路两旁的白杨树都只剩狰狞无力的枝干挣扎着向天际延伸。

也许是举目四望的萧瑟,冬天总是会让人徒增几分孤寂之感。

学生们还是要每天朝五晚十的学习上课,周一上午的语文课,老师评讲试卷,大家默契的都没什么兴致,懒洋洋的伏在桌子上打盹,对于理科生来说,语文课是唯一一门能稍微放松点的课程。

语文老师站在讲台上自说自话,课代表分发了这一期的优秀作文册,让学生们传阅赏析这次入选的作文。

语文老师即兴读了两段余清音的作文,赞赏有加,大家规规矩矩的听着。

何晓莉却颇有微词的站了起来,她认为这次的议论文的主题是暗香,而余清音作文中大量引用了屈原的离骚,她认为离骚是一篇大气磅礴的长诗,被直接拿来引用,看似辞藻华丽,实则不符合题意。

她的这一番高谈阔论概括为一句话就是,她认为余清音的作文跑题了。

更直白点来说,她看余清音的作文不顺眼。

语文老师被何晓莉炮语连珠似的发言整懵了,点头不是摇头不是,她这番话等于把这篇作文全盘否定了,语文老师有些尴尬的看向余清音,悄无声息的把担子甩给她,美其名曰让原作者回应一下。

自己写的作文就这么被贬的一无是处,任谁都会来气,何况理由还这么牵强。

即使没有被点到名字,余清音也打算主动回应的。

她作文中分别引用了离骚中的“步余马于兰皋兮,驰椒丘且焉止息”和“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这两句。

余清音语气放缓,压下怒意:“运用‘芰荷’和‘芙蓉’这样的香花、香草象征性地表达作者的政治抱负,这样的表达本来就很含蓄,从直觉上增加了作品的色彩美,无论是暗香的表层含义还是深层阐释这样的引用都是合适的,因为全诗的整体特点而否认里面各个句子的特色,这是以偏概全。”

余清音解释完看了一眼何晓莉,从她一站起来,她就一直盯着她了,如果不回看人家一眼倒显得没礼貌。

何晓莉的眼神里充满了挑衅,而余清音的目光里却是不屑。

“可是,如果不是你的解释,又有谁会看懂你是意指暗香呢?一篇作文难道非要写的像阅读理解一样难懂?”何晓莉仍然嘴硬,砌词反驳。

一个人要是找你的错处,自然有一百个说辞。

“文章写出来自然不会像口语一样直白,而且我下面举了例子展开说明。”又不是小学生了,你动动脑子会累死?

……

两人各执一词,似乎都很有道理,高中生的作文,就那些套路格式,有什么值得深究的,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教了半辈子书的老教师怎么看不出两个女生之间的波涛暗涌,他摸了摸秃的发亮的脑壳,有什么办法啊,全班同学都看着他呢,他眼睛往下一扫,逮到一只……宋珩。

他清了清嗓子把宋珩叫了起来,让他谈谈看法。

被点到名的宋珩站起身,顺手把鼻梁上的眼镜摘下来放桌子上,拿起桌子上的作文册,扫了两眼,缓声开口,“单单是引用的这两句确实是很好的委婉表达,运用植物来隐晦的表达自己的政治抱负和高尚气节的人,不止屈原一个,柳宗元也曾写过‘惊风乱飐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墙。’从屈原开始古人写诗作词比较常用这种含蓄的侧面烘托,符合暗香的主旨,可能是篇幅限制,作者没能详细说明这点,但下文也有所补充,若说离题……”他顿了顿,继续道:“未必见得”

语文老师赞许的目光扫过来,他以后再也不在办公室抱怨宋珩在语文上不上心了,你看看人家说的多好啊,柳宗元这句诗他可没教过,他点点头示意宋珩坐下。

何晓莉脸色渐变,又气又羞,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也不好表现出来,但宋珩的话很快她见缝插针的机会,她垂眸思考,一改咄咄逼人的语气,疑惑不已的小声抗议:“可是……未必见得也不是毫无根据啊。”

何晓莉换回虚伪的面具,眼前却闪过刚才余清音回击时的坦荡,嫉妒和不甘积累到顶点。

这边季敏也拥护何晓莉的意见,“草草浏览也许可以,但深究起来这些引用各有特色,似乎没有很好的融合在一起,一眼看过去毫无逻辑性,主旨不突出。”

她们俩倒是观点一致,虽然听半天也没听懂季敏到底想表达什么,主旨是什么你知道吗?余清音无声的翻了个白眼。议论文的每一个引用都是为了证实自己的论点,只要贴合主线即可,自己写了三个论点难道要强行融合到一起才好吗?那她还分段写三个干嘛,直接写一个岂不省事。

班里瞬间热闹起来,大家精神抖擞的讨论着,文章确实是一篇好文章,不过见仁见刺的区别。

听着大家七嘴八舌,语文老师似乎有些不耐了,今天评析作文是人老师的主场,他们四个倒好直接把这节课消磨了一半,他四两拨千斤的把这事糊弄了过去,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怎么还在这咬文嚼字起来了。

周菲翻着漫画瞟过去一眼,惋惜的看着余清音:“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乱七八糟的,何晓莉是不是故意挑你刺儿呢”

余清音微微点点头,她何尝不明白,只是她现在的针对也太明显了些,就那么想给她个难堪嘛,平时一直都看她不顺眼,虽然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举动,但就是明里暗里借题发挥针对自己。

心里不舒服,只是没怎么表现出来,偏偏又是何晓莉,换个人她都不会这么愤怒。

周菲哪看的出这些啊,只顾着点点头揶揄她:“宋珩,表现不错……”

余清音没心思开玩笑,把眼睛钉在了自己的作文上拔不出来了。

周菲只以为她害羞呢,自己捂着嘴傻乐。

语文老师颇为赞赏宋珩的发言,称余清音的作文是一篇上乘之作,也表扬了何晓莉季敏的质疑精神。

……

最后,却在下课的时候让课代表把优秀作文册收了上来,答案显而易见了。

纵使余清音有理有据,纵使她的文章确实佼佼,但毕竟,这也确实是一篇有争议的作文,是否优秀姑且不论,但就掀起这么大争议,也确实不适合再放在优秀作文册里,在全年级传阅了。

何晓莉此举是浅薄了点,但也不是无功而返。

生活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有趣,多有风波和不测。

余清音似乎从小就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父母明理温和,朋友不多却个个知心,学习也过的去,可是现下满心里总有一种不安时不时出来折腾下,有些东西没得到过倒也没什么,可是一旦尝到甜头便再也舍不得松手。

不安和烦闷慢慢酝酿成磅礴密集的压力!

看着课代表把作文册一个一个的收了起来,余清音心里说不出的憋屈,她哪里不够格评为优秀作文了,她是生气,生气之余是委屈,凭什么这么对她,仅仅因为她喜欢宋珩?

第三节课听的云里雾里,余清音整个人懒懒散散的,第四节是体育课,还没到上课时间,大家已经奔腾到操场了,周菲说去个接电话一直也没回来,眼看着快到上课时间了,余清音才出教室门,刚到楼梯口,看见宋珩从厕所方向走来。

余清音看了他一眼,本来想直接下楼,却又改变了主意,转身拉住了宋珩,他就势后退了一步,身体贴在楼梯口内侧的墙上,被人突然摁到墙上,他挣扎都不挣扎一下,询问也还没出口,却见眼前人欺身而来,气息萦绕,双唇紧贴。

她似乎有些急躁,却罕见的缠绵好久,不错,适时换气,有进步。

两人呼吸都有些急促,一吻结束,余清音慢慢退回半步,宋珩手指蹭了蹭她的唇角,“今天这么热情?”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无礼,余清音转身要走,手腕却被拉住:“怎么,干完坏事就想跑?”

余清音不语,又退了几步,显然并不想解释什么。

宋珩:“心情不好?”

余清音嫌麻烦,懒得解释:“没有,就是想而已”

宋珩嗤笑一声,“强吻有什么意思,强……”他冲她做了个口型,继续道,“才有意思”

余清音沉默了一会儿,答非所问:“如果有人因为你喜欢我而为难你,你会怎么做?”

宋珩一愣,还以为她知道篮球场的事了,片刻又否认了这个认知,笑道,“你还有那本事?”

怕她心情不够不好,他又补充道,“谁告诉你的我喜欢你?”

余清音脸色更难堪了,嘴唇颤了颤,“你……”

气极无语,她转身要走,却被他扣住肩膀。

他把她揽近怀里,他也是嘴贱,没事瞎逗她什么呀。

余清音挣扎不过,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虽然隔着衣服,牙齿相合可一点也没客气,怎么说也得留下了红印子。

两人身体分开些距离,余清音头发有些凌乱,耳际的碎发有一缕糊在脸上,她倔掘的开口:“那你去找你喜欢的人吧,那个程曦不是转学回来了么?”

她大脑没经过过滤,话一出口两人皆是一愣,仿佛都没想到对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的事。

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却又有如鲠在喉的忧患感。

宋珩捏捏她的脸颊,轻声叹道,“我要是喜欢别人,还轮得到你么?”

余清音丝毫不低头,“切,少得意,我也没多喜欢你”

“那不就得了”

宋珩欠扁的吐出几个字。

余清音抬脚要踢他,宋珩按下她作祟的膝盖,郑重说:“诶,踢坏了,你可得后悔死……”

余清音瞟了一眼他胯下的位置,脸上起了绯红,她只是想脱离他的桎梏,并没有故意去踢他那里,她冷哼一声:“流氓”

软香在怀,唇舌想接,又抱又蹭,他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有点反应不是很正常,宋珩握住她的手放在他的……上,“帮我”

余清音瞪他一眼,挣扎着缩手。

“不想用手?”

“那用……”他所有所思的盯着她的唇,眼神魅惑。

又来又来,他可真是随时随地都能有性致。

“那你说怎么办?”宋珩问。

余清音抬手一指,给了他一条明路,“上一个台阶右拐就是厕所,你自己解决吧”

“你……”

“你故意折磨我呢你?”

“谁料想到你这么不禁撩……”

随随便便接个吻就能硬。

也不是谁随随便便就能把我撩硬的好吗?

两个人心怀鬼胎的眼神交流,火光四射。

宋珩:“你以后没事少在我眼前晃悠,出了事又不负责,你可真是爽完无情……”

余清音想给他纠正错误,想想又作罢。

宋珩把施加在她身上的力道抽走 ,懒懒的直起了身子,朝厕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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