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十)
阿菁这时睡眼惺忪、头发凌乱,但见六爷精神奕奕,想来已是醒了很久吧?却没有离开,一直伴了自己?
阿菁想起昨夜种种,便有点腼腆。
六爷从床头柜取来一碟梨膏糖,喂了一片给阿菁。
这梨膏糖是江南常见的糖果,用梨汁、蜂蜜和草药制成。除了甜蜜爽口,还可以止咳化痰、开胃顺气。阿菁不住咀嚼,糖果在嘴里甜滋滋的化开,便逗阿菁得渐渐开怀了。
六爷见了阿菁这饕口馋舌的模样,逗趣问道:「你就这般喜欢吃糖麽?不怕有人以糖作饵,把你诱拐去了?」
六爷又拿了一个油纸包,递了给阿菁,道:「这是桂花蜜饯杨梅,还有这些梨膏糖,你都收起来慢慢吃吧。」
阿菁接到了手中,忽然便想起了,自己喜欢吃甜食这件事,这是雨儿告诉他吗?不,在初识雨儿之时,雨儿便晓得自己喜欢吃甜吃,常常用各式甜点款待自己了。是如意告诉六爷,六爷再妥当安排的吧?想来六爷一直计算,早已编排了各种各样的事罢?
这麽想来,六爷真是深谋远虑。雨儿说六爷讨好史文璆,只是为了赎自己出来,但他眼下还是在替史文璆办事麽?江家真的这般念情谊麽?迟些会不会对自己嫌弃生厌,不再养育,甚至会出卖自己吗?阿菁越想便越远,心中更是惴惴不安。
到底六爷的计谋是从哪里开始的?那次在跟君宇到画楼、遇见六爷之事,也是早就计算了?不,那次跟君宇到处逛街,随意得很,应该是真的偶遇吧?但那时六爷目光囧囧,又为君宇劝交,是早已盯上自己了吧?那麽之後柱爷说要赎自己出院,果然如雨儿所说一般,也是代替六爷出面办的麽?
这便让阿菁想起君宇,百般滋味在心头。这阵子阿菁生活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可真是千帆过尽,转头都是过眼云烟,可每次想起当日跟史君宇的缠绵,阿菁心中还是隐隐作痛。
当初君宇说让阿菁当贴身小厮,阿菁就欢喜若狂了。此时此刻,自己在江家到底又是什麽身份?是爱宠?小么儿?还是恩人儿子?这真是妾身未明,尴尴尬尬,但阿菁脸皮又薄,实在开不了口问这些。
阿菁还在胡思乱想,六爷却开口说道:「这几天我会出去办事,你乖乖留在家里,好不好?」说着便温柔的抚了抚阿菁的脸庞。
阿菁只得乖乖点头说好。
六爷见阿菁还手拿油纸包,表情呆呆的,便劝道:「你不用担心,权叔这几天都会继续以糙米做饭,用各式润品入饡。」
阿菁明白六爷这又说起便溺之事,心中扭拧,便难堪的垂头不答。
六爷晓得其意,像是要逗弄阿菁一般,故作关心的问道:「你自己一个可以吗?你要自己来,还是,要雨儿帮助你麽?」
阿菁吓得把油纸包掉了在地上,也不拾回,只是连忙摇手急道:「不用了!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六爷俯身拾回油纸包,放回桌上。他见了阿菁这羞涩的窘态,虽觉有趣,又觉怜惜,便开解说道:「庄子在《知北游》里说的,道在屎溺。以道看万物,不分大小贵贱。所以,你也不必介怀。」
阿菁听了这话,非常惘然,之前只读过四书五经等书,却还未读过庄子的南华经,顿时感觉天外有天。最初还以为这人只是个市侩生意人,之後惊觉是来解救自己的人,眼下怎麽原来看的书比自己还多?自己岂不是小觑了别人,真是汗颜。
六爷动身穿衣,阿菁便战战竞竞的,马上趋前服侍更衣。
六爷笑笑推辞道:「怎麽忽然这般乖巧?自己来便可以了。雨儿快要端午饭过来了,你要好好吃饭。过几天再见你。」说着便穿了衣裳,转身便远去了,留下阿菁独自怔怔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