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吟撩开帘子,环顾四周,见无人才悄无声息地出去。
尊主做事从来谨慎至极,总换着地方换着人传递消息,纵是哪里出了差错,也查不到根上。
她低着头贴着宫墙行走,长巷深深,竟似没有尽头。她是贪光的蚊蝇,误进了这儿,撞来撞去也不得脱身。
肩头突然被人重重一拍,雪吟悚然一惊,已然捏住了袖子里藏着的短刀。
待看清了来人,雪吟的脸色又是一变,后退几步,战战兢兢地行了个礼:“殿下。”
风城飞挑着眼眸望着她,身后并未带着仆从。风城飞生得最像年轻时的风王,眉眼如星,剑眉直扫进鬓间,额前垂着一点碎发,言笑间自有光华流转。
雪吟后退两步,他便上前两步。
“怎么躲躲闪闪的,这么怕我?”他饶有趣味地盯着她,雪吟怕他的视线,仿佛要将她烧成灰烬一般。
雪吟低头道:“殿下,帝姬还在等着奴婢,奴婢先行告退。”
风城飞立时挡住她的去路:“让她等一刻也无妨。我许久才能同你这样说一次话,你当真不想听一听我想说甚么?”
雪吟道:“殿下能有甚么话对奴婢说?奴婢告退。”
风城飞哑然失笑:“你这丫头,当真油盐不进。”
雪吟忽然仰头望着他,极黑的眼里泛起一丝波澜:“奴婢着实不懂殿下为何每每要拦下奴婢。上回殿下为奴婢求情,奴婢感激不尽。除此之外,奴婢实在想不到有甚么值得殿下同奴婢说的。”
着实令人不解。
或许是因着她是帝姬的侍女,帝姬又与三殿下交好,所以他故意前来试探。
雪吟警惕地打量着面前的这个男人,手又收紧了些。
风城飞看着这个纤瘦的女孩儿,整个身子几乎要被身后连绵的红色淹没。巴掌大的小脸,水银丸子一般的瞳,里头隐隐藏着小兽的倔强。
那时他第一次留意她,她低低地跪在殿里听着父王狂风暴雨的怒斥,他说要对她用刑,让她永生记着今日。听见脚步声,短短地看他一眼,复又低下去。
眼里却是全无惧意。
他无法形容这双眼,明如光,亮如刃,又沉沉地将光亮揉碎。
他从未在别人脸上见过这特别,因而才破例地为她求了情。
尽管她只是一个卑微的婢女。
宫里若是有人能得了他这样的照拂,合该狂喜。可她只是淡淡地道谢,淡淡地离开。
好似全不在意。
她像影子,永远跟在她的帝姬后面。
每每立在她的主子身边,四处打量的模样像极了提防着敌人的兽,他甚至想着要是此刻突然叫住她,她会不会立起身上的绒毛。
风城飞觉得她当真有趣。
可她又像是极其讨厌他,远远看见他了,立即转身躲开。
这令一向以容色自得的他觉着十分困惑。
他自小长得突出,那时母后就喜欢带着他给各路王爷郡主看,人人都夸他生得俊俏。他也从不缺女人,只要对她们说几句话,女人们便会对他死心塌地,无论是帝姬还是婢女。
遇见了她,却是油盐不进。
但他总会想起她和她的眼睛,有时是在半梦半醒间,有时是在和弟兄玩闹喝酒间,当然,更多的是在夜深人静间。她在烛火中浮现,又冷淡地撇开他消失,变成一缕白烟。
于是,鬼使神差地,他对这个女孩脱口而出:“我想,你做我的侍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