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看见很大的一团火,从木台上升起,熊熊的火焰贪婪地蚕食着周边,然后又升起很多火。
隔着火墙人们看不真切,只有玲玲的响声在耳边不停,白色,银色,黑色,褐色的袍角一闪而过……
干草噼里啪啦地响,象征着战争的箭戟木马被火吞没。
来自风宇的祭司固执地认为这样的仪式可以换取和平,短暂的和平——因为此后他再未举行过这个仪式。”
多年以后,清夜偶然在旧物中翻出这样一张纸笺,密密地写着当日所见和仪的盛景。
她没有写日记的习惯,可那时候她认定风城马将死,而她也将一同死去。抱着一种绝望又痛苦的情绪,她开始记录她所看见的一切,她以为痛苦可以藉由扩散的墨汁稀释,
事实是不能。
“我没有再见到他。
他恭敬地站在风王身侧,但我们相隔很远,我看不清。
但前一夜我们一直在一起,我很难受,而他更像是一种茫然,好像很困惑当时为什么会因为我轻易交出了名单。
他看向我的时候,像看着另外一个人,好像读出了另外一种结局。
我不由心如刀绞。
我宁可他质问我,责骂我,打我,可他只是静静地,静静地望着我。
我几乎是逃避似地亲吻他的眼睛。四周没有人。
于是我近乎无耻地向他求欢。他有了反应,但没有了以往的热情,只是被动地承受着。
我缓缓地坐在他的腿上,撩拨着他两腿间藏着的火苗。
火越烧越烈,我觉得烫手,不由后退,而我自己在流泪,我说不清是为了什么,或许早在那时我就有了不妙的预感。
这一向是我的长项。
我从前同雪吟说过老师夸奖我的话语,但那并不是全部,还有一句是‘你的第六感似乎一直很准’。
我们彻夜地交欢,放弃了一切的顾忌,如果所有的事都只在进进出出拉拉扯扯间解决,该有多好。
他没有说话,口里时不时传来几声闷哼。
他终于闭上了眼睛,令我畏惧的眼睛。
和仪快要进入尾声了,祭司领着一群穿着清凉的女子围着歇下去的火焰舞蹈。
她们并不怕火,光洁的皮肤上渗出豆粒大的汗珠。
她们甩着裸露的乳房,黄金片也跟着助兴。
她们近乎赤裸的身躯并不能引起在场男人们的热情,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是一窝毒蛇,她们吐着信子的时候已经吃了许多人。
在她们手上,他们都吃过大亏。
而我想起的,只有祭司金灿灿的宫室,奇怪的雕像,离奇的话语。
和仪一结束他就直奔宛陵,路途遥远,等他去了又能做什么?
茹容一直在我身边,不过和仪中他并未再用言语故意挑逗我,他带着他那虚伪的微笑,一眨不眨地盯着祭司看,他的眼里现出很可怕的神色,他在想着什么……
不过仪式结束后,他又恢复了从前的模样。
他拉着我,让我随他去茹国。
我拒绝了。
他笑着说,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会回去的。
他给我的东西我可以好好使用。
我正要问他给我的那些东西的用途,他却走了。”
“我和雪吟踏上了回宫的马车,我看见整座樗山越来越小,最后完全消失在雾里。
我做了错事,我想他们不会再放过我,不过无所谓,反正一切已经结束。
我不想再回去,再不想当这个帝姬,我撒谎,我骗人,我害人,我杀人……天,我成了什么样?
没错,这样活着不如死去。
有人叩响了马车窗,他说,风王要见我——”
清夜的脸上浮起了淡淡的冷笑,并不知道她是在嘲笑谁。
她扬手,贪婪的火立即将单薄的纸吞入腹中。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焦味。
黑色的灰缩了缩,动了动,纵身跃下了高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