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父皇教的
“你老实说,为什么要咬你堂妹?”兰煦难得神情严肃,一本正经地训着面前的儿子。
她真是想不通,这小孩平时乖巧得很,结果在宫宴上第一次见到端王妃带回京城探亲的小郡主就莫名其妙地把人咬哭了。
看着那刚会走路的小女娃大眼睛里无辜地汪着一泡泪她简直又尴尬又心疼。她还是顾及这小人儿的面子的,把人拎回寝宫了才教训他。
小皇子被训得低下头,有些委屈:“我可能太用力了。”
“……”这根本不是用力不用力的问题啊!重点是不该咬人啊?!
“我就是觉得她长得很软,想咬。”小皇子还不自觉,又给母亲补了一刀。
兰煦感觉自己对小娃儿的教育出现了问题,“儿子……是谁告诉你见别人可爱就去咬的?
”
“是父皇。”小皇子忽闪着明亮的眸子,十分坦然地答道。
……
待齐湛忙完回来,兰煦把俩人的对话告诉了他。
他听完了神情淡淡地睨她一眼,“你觉得可能么?”
“可是,他一副言之凿凿的样子,非要说是你教的。”兰煦有些底气不足,“咱们儿子也不会随便撒谎啊。”
“喔,所以你觉得三岁的儿子说的话比我的可信。”齐湛神情莫测。
啧,大醋缸又现形了。自从儿子出世之后他只要觉得她对儿子的关注比对他多就是这种神态,明明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总能让她嗅到一股深闺怨妇的味道。
哦,是有点像吧,不过我小时候可比他俊,不信你去问德至。
上学就上学,都是大孩子了,文华阁那么近还要你送,陪我多睡一会儿。
外头下雨了?那小混账不会大清早来拍我们的殿门,好极。
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兰煦心内好笑,面上还是要赶紧给大魔王顺毛,“我没有这样说啊,他还小嘛,可能误会了你的话,你有空去和他谈谈。”说完了还十分狗腿地凑上前献上美人香吻。
齐湛冷哼一声,顺势享受她的软玉温香。
两人亲着缠着,兰煦已经渐渐情动了,齐湛却突然停下来问了一句:“那小子咬了人家哪里?”
“……脖子……所以才觉得好奇怪啊。”
齐湛一时无语,他好像知道怎么回事了,看来真的需要再和儿子谈谈。
……
前不久某个风和日丽的早上,齐允按要求去御书房让他父皇抽检功课。他奶声奶气地背完了两篇短文,字句通顺,释义流畅,齐湛赞许地摸了摸他的头。他启蒙比一般的小孩要早得多,一开始齐湛只是想找点事给他做,结果他的表现让大学士们赞不绝口,也算意外之喜。
没想到他答完了功课还不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事想和父皇说?”齐湛放下朱笔,耐心地等着他。
“嗯。”齐允绞了绞手指,神情纠结地开口:“父皇,若是母后做错了事,您罚她写大字就好了。她写不完,我帮她写。”
齐湛摸不着头脑:“你母后何时做错了事?朕为何要罚她?”
“可是……我昨天没睡着,我看见了,您咬她……”说着,他伸出一根细嫩的小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脖子,“还红了。”
齐湛刚端起的茶差点呛住自己,就不应该一时心软答应这磨人精和他们一起睡。他该如何和三岁的儿子解释这种男人之间的话题?无奈之下他清咳一声,故作淡然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父皇和母后是因为喜欢才做这样的事,并没有弄伤她,不过你不要拿这样的问题去问你母后,她会羞的。”
末了,他又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等你长成真正的男子汉你就明白了。”
懵懂的小皇子得不到明确的解释,于是自顾自地得出了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结论:喜欢的人,可以咬。
02 生辰愿望
兰煦一大早就去了景和宫,亲自帮齐允试穿他的新衣裳。
她的女红磕磕绊绊学了许久,直到如今她终于觉得小有所成了。但齐湛不许她经常拿针线,怕伤眼睛,她只偶尔做些不起眼又省事的小物件。
“喜不喜欢?娘亲手做的。”她笑吟吟地看着儿子。
齐允自然是欢天喜地的样子,他很早以前就被父皇耳提面命,不管母后送你什么东西,你都要说很喜欢,很好看,不许让她不高兴。
她亲亲他的额头,“去上课吧,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兰煦看着他出门的小小背影,眼睛有点湿润,他又长大一岁啦。
她当初的愿望实现得很彻底,齐允简直是一个幼小版的齐湛,她喜欢揉他的头发,捏他手上的肉窝窝,挠他小小的脚丫子看他咯咯笑着满床滚。
一个温顺的柔软的还没什么抵抗力的小齐湛,可以尽情蹂躏,简直不能太棒了。
血脉传承真的是一种神奇的存在,有时候她看着儿子与心爱之人酷似的眉眼,就感觉像是经历了她不曾参与过的齐湛的童年。她会好好陪着他,绝不会让他像齐湛一样经历那种暗夜里独自悲泣的孤苦。
晚上一家三口用过了晚饭,一起在花园里乘凉,齐湛问儿子:“今年生辰有什么愿望?”
“无论什么愿望父皇都可以答应我吗?”小皇子又亮起了他清澈的眸子。
“自然不是。你说说看,父皇酌情考虑。”齐湛冷静地回答他。
“我想有一个妹妹。”齐允望着月亮神情恳切。
兰煦望了望齐湛,笑而不语。她夫君好像对造娃娃的活动乐此不疲,对娃娃本身兴趣缺缺。其实她也明白他的心思,之前她怀着齐允的时候他既高兴又忧虑,仿佛她是一块琉璃,捧着怕摔含着怕化,就算在外朝忙着也是一天让人回来问八百遍皇后好不好,过得比她这个孕妇还累。所以孩子生完之后他暗地里耍手段她只当不知,只一味顺着他的心意。
也不知是不是齐允的真诚感动了上天,总之他父皇失手了,三个月后皇后宣布怀孕,群臣欢天喜地,奔走相告,皇室总算不止一根独苗苗了!
但是,老天爷可能有些恶趣味,最后他得到的并不是梦寐以求软软萌萌的妹妹,而是买一送一的两个弟弟。
那天他和父皇一起守在产房外一天一夜,终于得到母子平安的消息,父皇眼含笑意地拍了拍他稚嫩的肩膀:“既然是你求来的,要好好照顾他们知道吗,以后你是大哥哥了。”
小皇子无言望天,行吧,只要听大哥的话,弟弟也不错。你们好,可爱的弟弟。
那时候小皇子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知道从此他便开始了弟弟下河摸鱼他挨训,弟弟上房揭瓦他顶缸,不时还要负责讲故事哄睡的心酸生活,尤其是他们长到七八岁时,这年纪的孩子简直活泼好动到猫憎狗嫌的地步,而狼狈为奸的两个小孩,破坏力翻倍还不止。
他有时候觉得心好累,想把这两个豆丁打晕了装麻袋送人算了,但有时候呢,见到两个玉雪团子一样漂亮的娃娃排排坐着,用毫不掩饰的崇拜眼神看着他舞剑练箭泼墨挥毫,逢人就说我皇兄是最棒的,他又觉得,似乎可以继续忍一忍。
而他们的父皇暗地里看着这一切,笑而不语,继续心安理得地霸占着他们的母后。
一晃便好多年过去了。
……
早膳用完,宫人们手脚轻快地将膳具一一撤下,兰煦给齐湛递了一杯花茶。
“你觉不觉得,老三刚刚有些奇怪?”兰煦疑惑地说道:“我给他夹了菜,他吃得很勉强,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他又说不是。我得让太医去看看他。”
“你想想夹的是什么。”齐湛一脸高深地卖关子。
“萝卜啊。”
“刚刚和老大一起来的是老二那小混账,不是老三。”他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闲闲地丢下一句,“老二最挑食,尤其恨萝卜。”
“什么?!老二不是在西山大营么?”兰煦一脸震惊,“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子心眼多,肯定在军营里待不住了把弟弟骗出去替他了。”齐湛哼笑一声,“当朕的宫卫是吃闲饭的。咱们就装作没看穿好了,反正是他们三兄弟之间的事,让太子收拾他。”
“心眼多也是随你。”兰煦娇嗔地戳了戳他的胸口。
齐湛抓住她青葱似的嫩白手指就往嘴里含,兰煦羞红了脸,儿子都快要娶媳妇了,这人还是十几年如一日的流氓。
……
齐允把齐竣拎去东宫,说是有事相商。
“帮程大学士修地理志?”齐竣张口结舌,他很想说这种事找老三还差不多,要他整天面对一堆水文舆图他会疯掉,甚至母后去做都比他合适。
他只对机关和武器感兴趣,年纪虽轻,却是大周公认的造物天才。父皇面上严厉,但对儿子们的爱好还是很宽容的。
可他现在就是在假装自己是老三啊,简直哑巴吃黄连。
他默默把苦往肚里咽,乖乖每天早出晚归往藏书阁报到。如此这般淹在书山辞海里仅仅一个月,他终于绷不住了,哭唧唧地往东宫跑。
“大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回来了。我错啦,你消消气,以后再也不往外瞎报你的行程了。”齐竣十分颓丧,“那个女的不是消停了么。”他呶了呶嘴,“我也是为了母后啊,她老盯着咱们父皇,母后吃饭都不香了。”
齐允不为所动:“所以你就卖了兄长。你这么能耐你怎么不舍己为人求父皇赐婚呢。”
他当然知道太妃的侄女来宫里暂住没眼色有些讨人厌,可父皇眼里根本容不下多余的人,谁敢让母后不高兴那就是不想活了,哪有他说的这么夸张。
结果这小混蛋坏兮兮地去跟人家暗示说太子哥哥还没选妃,直接祸水东引。
齐竣露出一个吊儿郎当的笑容:“我才十四岁好不好!比不得大哥你玉树临风一表人才。”
齐允扫他一眼,淡淡的威压扑面而来,他噎了噎,不敢再捋老虎须了。
“父皇说了让你在军营历练半年,他向来说一不二,你还是乖乖回去吧。”齐允慢条斯理地开口。
明明是你向父皇“好心”建议的,齐竣一脸生无可恋:“我让老三回来修书,我宁愿去军营被蚊子咬。”
正在西山大营勤勤恳恳跑操的三皇子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喷嚏。嗯?是不是哥哥们想我了。弟弟真是一块砖啊,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你和老三做了什么交易?”齐允闲闲地问道。
“明明是老三心疼我,大哥你不要侮辱我们的兄弟情。”齐竣满脸不忿。
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他利落地从椅子上腾起,手疾眼快地夹住了迎面飞来的一支毛笔。
“你打我!我要告诉母后。”他夸张地抚了抚胸口。
“赶紧去,就告诉她你偷跑回来了。”
“……”
“顺便告诉你,从军营回来你要和我去巡视河工。”
“……”
看着他像只斗败了的公鸡一样走出书房,齐允忍不住轻笑一声。
弟弟其实也很好的,反正家大业大,把小混蛋拉扯大了可以帮忙干活,不然他一个人多辛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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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