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板的身后还带着一位跑腿小弟。
小弟拎着一只黑色的大皮箱,程坤朝周副署长拱手:“早就想来恭喜您,码头上有点儿事耽误了,小小贺礼不成敬意。”
周副署长起身迎客:“哪儿来的事,空穴来风罢了。”
他指挥了挥手,仆从过来接过皮箱,似乎里面撞了笨重的大石头,那仆从差点儿跪到地上去。
周正吉心中了然,十分满意,单手用力的握住程老板递过来的手,程坤摘下圆帽,露出一张轮廓深刻的脸。
程老板当然是英俊的,十几年前便是风华俊逸,十几年后经了岁月的磨砺,整个人有一种沉甸甸的质感。这时候外人再看他,便不会用俊来形容。因他周身上下别有一副镇定低调的气派,锋刀全部隐藏在毛孔之下,和气的眼神,正派的姿态,行动有礼有节,轻而易举的让人好感倍增,然而谁都知道他吃的那口饭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
正是这种特殊的矛盾性,让他拥有着无穷尽的神秘感,几乎男女通吃。
一群人移驾到餐桌上,筷子未动,酒水已经摆了上来。
周副署长跟程坤挨着坐,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佳僖坐在马部长的后侧方,不时地帮忙斟酒。
斟酒夹菜后坐下,佳僖以帕挡脸,已经数次偷瞄斜对面的男人。
周正吉同程坤并排坐,差距显而易见,很容易让人看出周正吉的保养其实不那么到位,他的皮肤显得更松弛,眼神更浑浊,反而是程坤,虽然薄唇上下都带着浅黑的胡渣,却更显年轻,除了笑纹脸上再无岁月的痕迹,亲昵的眼神更像是蕴藏着很深的力量,唇角要笑不笑的样子,让人忍不住一看再看。
曹佳僖看他,一是因为一个女人,很难不去注意这么一个男人,二是...她总觉得对方隐约面善。
但是哪里面善呢她又说不出来。
程老板以杀手身份起家,对人的目光和情绪格外敏感,当即捕捉到视线的来源。
右手端起酒杯,他微低着头,喉腔了发出嗯嗯的声音,貌似还在回应周正吉的话。暗色的唇已经贴在酒杯上,眼皮款款平撩,朝曹佳僖射来,将小女人的着装打扮形貌神态收入眼底,对她的身份,差不多已经揣测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待女人没有额外的态度,无非是有用还是没用,这个用,是“用处”的用。
程坤饮了一口浓香的白酒,大方的抬头松肩,放下酒杯,对周正吉道:“周小姐今年是毕业了吧,预备在哪里高就呢?”
“她啊,不听话的很,成天读洋文,念洋诗,还说要去环游世界,野的很呢!”
周正吉嘴上是骂着独女,脸上却挂着宠溺的笑,是一副非常自豪的神态。
他一方面是要表达自己的女儿金贵,另外一方面,也是告诫程坤不要同小雅走的太近,小雅见过程坤一次,竟然害起了单相思!
程坤是江湖草莽,用是能用,结交也行,但万万没资格做他们周家的乘龙快婿。
周正吉转开话题,仍旧非常和气:“今天请程老板过来,实在是受人之托啊。如果有什么冒犯的地方,务必见谅。”
程坤抿唇微笑,请他直言。
“孙经理的洋行今天开业,晚上在余香园作了酒会...你们两之间的恩怨我大半知道一些,也不是我偏心他,大家都是为了赚钱,既然是赚钱,也就和气生财嘛。老话是冤家宜解不宜结。”
程坤嗯了一声点头:“那您也知道他前些日子截了我码头上的货?”
周正吉横眉一竖:“这不是谣传嘛。”
他想了想,换了套说辞:“你们之间的事,我不管,也管不着!我只是牵个线,你要是卖周某一个面子,待会儿随我们一同去玩耍玩耍,要是有正事,我也不会耽误你的事情。”
程坤知道周正吉贪,但是没想到他贪得这么没有原则,两边都收钱,两边讲好话,甚至八成是在为孙世林开脱。
放在一般人身上,肯定是要记仇。
程坤不记仇,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
再说....周正吉不一定活不过今晚。
曹佳僖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满耳,有些心惊于他们之间的暗涌,不过么,这些全不干她什么事儿。
一群人没吃多久便预备着出门,四五辆铮亮的汽车已经备好,男人们携着女伴儿各自上车,佳僖自然是跟马部长一辆。
马部长闲着无聊,伸出粗胳膊来拉佳僖的手,佳僖顺势将汇票塞进他的手心,继而收回手掌贴住自己的肚子:“都没吃饱呢!”
马部长心道,果然跟玉蝶说的没错嘛,脑子单一,只图吃喝的玩意儿。
他歇了同她调情的心思,展开汇票,满意的点点头:“不错不错,玉蝶是位胸有大志的女人...我都劝她早点从金楼出来,可是她不肯,啧啧,可惜。”
他眯起眼珠一转:“听说她闹自杀啦?身体好点没?”
佳僖回得极尽夸张:“姐姐日日吃不下饭,尝尝发呆,有时候还一个人说胡话,今天我出门的时候,她还躺在床上抽水烟呢,脸白得像鬼。”
马部长瞪她:“怎么说话的呢!什么鬼不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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