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只见一个明黄色身影负手步入殿中,来人头戴束发嵌宝紫金冠,明黄色的长袍上绣着沧海龙腾图案,形貌潇洒、风姿隽爽,他便是画意口中刚满十六岁的少年天子。
“朕道是谁,也就只有画意这丫头没大没小地敢在背后议论朕。”
被皇帝指名道姓说自己的不是,小丫头也不慌张,只轻放下手中用于布菜的箸,颔首行礼:“谁让皇上不着人通报,来得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吓唬咱们公主罢。”
景衍见这丫头回嘴回得依旧顺口,笑道:“你倒是知道搬出皇姐来压朕,要是皇姐哪天不护着你了,看朕怎么收拾你。”
“公主自然是会护着奴婢的,公主您说是不是?”画意对皇上毫无道理的假设不以为然。
这两人和小孩子似的斗嘴,虞纪在一旁自然也看得出小皇帝其实并没有丝毫责怪画意的意思,反倒是挺纵着这小丫鬟仗她的势恃宠而骄,她估摸着原身和小皇帝的关系是真的好,要不怎么这个时辰皇帝还会来探望她。不过画意这丫头也是挺没谱的,还问她会不会护着她。
她只得无奈道, “是是,你啊,少给本宫惹祸本宫就谢天谢地了。”
她原意自是打个圆场,哪知景衍偏生还要故意补刀:“看到没有,皇姐也不见得多待见你。”
画意听了这话顿时就不高兴了,“奴婢口无遮拦,实在不该在此打扰公主和皇上用膳,奴婢自罚面壁思过一夜,奴婢告退。”说完,也不等虞纪答复,就拉着画玲往外走。而画玲一向是个没主见的,此时被画意一拉扯,竟就跟着走了。
虞纪见此情形,也是第一回知道还有给主子脸色看的丫鬟,放着两个主子在这儿,自己却跑了,不知原身究竟是如何把这两个丫鬟宠成这样的。
她略显尴尬地低头:“这俩丫头被我宠坏了。”
景衍却没有回话,只是搬过矮凳在她旁边坐下,拿过起方才喝汤的瓷碗,用玉勺又舀了满满一碗汤,虞纪以为他是给她舀的,正要伸手去接,他却十分自然地把碗口放到自己嘴边尝了尝,“还是皇姐这里的汤好喝。”
虞纪不知为何他要用自己的碗喝汤,许是没有多余碗筷的缘故,“皇上要是喜欢,我让人再添一副碗筷。”
“不必了,朕就喜欢和皇姐用同一份的东西,皇姐小时候还时常会把自己喜欢的玩意儿分享给朕,怎的现在反倒不习惯了。”景衍突地把手中喝了一半的瓷碗重重搁到桌上,一脸正色地抬头看着她。
虞纪心一跳,以为是自己露出了破绽让小皇帝察觉出自己不是原身,她不确定他是否是在试探她,只好强装镇定:“皇上也说那是小时候了。”
“呵。”他轻笑了一声,复抓起方才那只瓷碗托在右手掌心,左手则沿着碗的外沿来回摩挲,视线定格在瓷碗底部绘制的精美鸳鸯纹路上,漫不经心道“皇姐的意思是,小时候可以喝同一碗汤,如今便不可以了?”
“这是为了皇上的龙体安康着想,共用一碗毕竟不太干净。”
“好,那小时候可以睡同一张床,如今也不可以了?”
虞纪不明白小皇帝问的这两个问题之间有何联系,便只能实话实说:“皇上已经长大了,男女授受不亲,睡在一张床上并不妥当。”
景衍点了点头,“皇姐小时候能叫朕阿衍,如今却只叫朕皇上。我们确实都长大了。”说着,他把那只瓷碗猛地往地上一掷,原本精致的瓷碗顿时四分五裂,里面盛着的汤水也随着刺耳的破碎声洒了一地。
虞纪惊愕地看着这一幕,不可置信地望向他,”皇上这是做什么?“
景衍蓦地笑了,“若我们并非姐弟,我是不是就能睡你?”
“皇上可知自己在说什么?”虞纪震惊道,小皇帝竟然对自己的亲姐有不伦之情,难怪画意说他并不愿成婚。
景衍冷笑道:“皇姐又不是不知朕的心意,方才竟还和画意商讨朕的婚事,皇姐既不愿意和朕在一起,朕是否成婚又与你何干?”
原来原身竟是知晓小皇帝对她产生了不容世俗的感情,也拒绝过他,可是小皇帝似乎并不愿放弃。”皇上成婚与否确与我并无干系,但却关乎我大梁社稷,皇上当真要辜负母后对你的期望吗?”
景衍沉默片刻,没有直面虞纪的问题,反而话锋一转,指责起她的不孝,“好,既然皇姐主动提及母后,那朕就问问皇姐,皇姐有多久没去探望母后了?母后从小待你如同亲生,你呢?便是有不懂事的奴才在你面前说三道四,说是母后害死了你生母,这般毫无根据的鬼话你就轻易地信了?景纪儿你又如何对得起母后的养育之恩?”
虞纪并不了解事情的原委,只从小皇帝此时的话语中才探知一二。原身和小皇帝并非同母,但却是从小一起长大,可见原身是记在前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名下养大的,而原身近来恐是从旁人口中知晓了有关自己生母之事,与太后生了嫌隙。
原身是否得知了一些具体的证据她无从知晓,但从小敬爱的母后可能是杀害自己生母的凶手,即使仅仅只是怀疑,原身心中也不可能不彷徨痛苦,她无从面对太后也是情有可原,小皇帝此时为了逃避自己的责任反而来责难她,虽说他也没有说错,可虞纪还是觉得他幼稚得很。
“此事乃是本宫自己的事,若是本宫当真误会了母后,本宫自会去向母后请罪,本宫令母后伤心是本宫的错,本宫会担起责任,但母后心中最看重的是皇上,如若母后知道了皇上的心思,不说母后该是如何伤心难过,皇上又让本宫如何自处?”身为一国之君,明知如此选择是错,他又岂能如此自私?
景衍漠然地看着虞纪,“皇姐贤良淑德,如今更是有一大堆道理可讲,朕说不过你。就当朕对不起母后,对不起祖宗社稷,朕是心悦你,你不愿意和朕在一起朕也无法勉强,但朕不想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你们为什么非要一个个来逼朕?”
虞纪不愿看他,只闭上眼睛,默不作声。
半晌,景衍疲惫揉了揉眉心,“罢了,皇姐让朕娶,朕就娶。朕只是希望,下回朕来,皇姐能待朕如同往日。”言罢,他叹了口气,拂袖离去。
门外传来尖细的“皇上起驾回宫。”
来时不着人通报,走了反倒大张旗鼓,虞纪望着一地的碎片,倍感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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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补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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