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说:
匹兰德没有自由。
光是名字里有匹字,就注定她生为罪人,这点得多亏父母——匹兰德不确定是否该感激他们,虽然教义说要随时心怀感恩,但是身为拿剑的圣骑士而不是祭司,她决定保留自己的态度,继续完成自己的杂事。
有太多太多太多的东西得弄了……匹兰德每天都晚睡早起,就为了整理马廊、替马匹清蹄刷背,或是将武器库的每把剑都擦亮,如果剑刃受损要去申报,接着检查每把木剑是否紮实没有松落、断裂等等问题,避免在训练时出意外;接着到铠甲库检查每件装备是否牢固,有没有皮绳需要替换?有没有铠甲哪里生锈……虽然只是很简单的任务,可是当数量高达上百件时,就很头痛了。
而且她是圣骑士,要参加晨祷才能吃早餐,差点忘记还有很大机率要帮忙收拾餐桌,再赶到练习场受训忙到下午,偶尔提早结束会有队长分配工作,有些会出去抓罪犯、有些会帮忙护送,也有些会去帮忙居民处理一些蔗事,高阶一点的可以代替教廷跟贵族交流与王族问好——这些通通没有她的份。
匹兰德没有队长,这样的圣骑士只能领最微薄的薪水,而且她还要打杂,不像没任务的圣骑士可以善用时间做自己的事情,整天不停忙忙碌碌,也不是为了证明自己多努力,更不是想证明女性也可以吃苦耐劳当骑士。
这里有最宽容的信仰,想成为传道神论之人还是扞卫神论者都可以,只要身为信仰之人都是平等对待,不只能结婚还能繁衍後代,但是有最严格的要求——信仰之人的婚姻必须得维持一生一世不得背叛。
他们无法离婚、无法结束关系,更不能没感情就冷落对方,因为爱是神赠与人们最珍贵的礼物,所以对於婚姻的态度十分严谨,因此会踏入这步的信仰之人少之又少,就怕人心一变,遭遇最严厉的惩罚。
匹兰德的父母就是这样。
父亲原本是圣骑士,跟人结有婚姻关系。匹兰德记得大家说,那时骑士团才刚消灭一个恶名昭彰的盗贼团,所有骑士回到圣殿举办盛典庆祝时,忽然有名娼妇来访,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指着他父亲说:「这是你的孩子。」
那孩子就是匹兰德,经过验血证明,是他跟娼妇生下来的。
圣骑士不像传道者规矩多,是可以有婚前性行为,只是不能有孩子。
如果未婚却有孩子会受到圣殿内严厉的惩罚,更何况是已婚之人,教廷与圣殿处死这名违规的圣骑士,原本依照惯例孩子也得死,但是她生为女孩多了一分宽容,虽然还是被冠上「匹」字,就跟罪犯会被黥刑警示一样,是无法消掉的罪证。
所以匹兰德是圣骑士兰德的罪恶之女。
她的身世所有人都知道,匹兰德也无法离开圣殿,因为这里才有翻身的机会,也只有圣殿可以保护她不受到太多欺负……即使人人都知道孩子是无辜的,可是在有虔诚宗教信仰的国家,人民无法理性看待这名违背婚姻而生的孩子。
如果她去外面生活,很容易遭人欺凌、羞辱,最後只能靠卖身而活,就像过往那些罪恶之女,离开圣殿後再怎麽努力都找不到安身之处,不是被骗被欺负,就是死在恩客的床上,从来没有听过好下场。
留在圣殿虽然也会遭遇冷暴力跟不平等对待,例如这些不该由她处理的杂事,但至少有微薄的薪水跟固定的三餐,还有私人空间跟圣殿庇护,就只是太累太苦,随时都会有放弃的念头,匹兰德还是咬牙吞下。
她想继续撑着,直到翻身那天来临。
如果想改掉这个命运,她有几个选择——第一个是教廷选出大祭司後,大祭司愿意替自己赎罪就能得到翻身跟改名的机会;第二个是拯救国家,但是说实话匹兰德觉得天方夜谭;第三个则是成为圣十字军,这就是她的目标。
因为她的出生注定不可能成为祭司,所以圣十字军是唯一可能的方式,只要她坚定信仰、努力向上,在大祭司发表神喻说出十二位圣十字军之名时有被点名就赎罪了。
十二位圣十字军代表神前十二大天使,每位都是圣骑士菁英中的菁英,只要得到神的肯定就能洗净全身罪恶,她如果被挑上就可以请求神赐予自己新的名字,不用再背负「匹兰德」这个罪刑……如果顺利的话,匹兰德叹气,有成千上万的圣骑士,坚定信仰可不只有她,努力锻链的也不是只有她,但是机会再渺小也不想放过。
就算不能成为圣十字军,只要努力有被看到让圣十字军挑入队伍,这身罪恶也算是洗清,同样是翻身方式之一,虽然名字不能改就是了;而且就算最後成为妄想,凭藉在圣殿学到的东西,她在外面也不怕被羞辱,搞不好能遇到不介意的佣兵团收留自己?
匹兰德拍拍自己的脸颊,又再次打起精神干事。
她会加油的。
脑中一闪而过圣十字军的温柔笑容,匹兰德也不禁微笑,她可以用备选圣骑士的身分留在这里,也是多亏当时来访的圣十字军,如果没有对方……自己现在肯定不好过,匹兰德永远记得那位圣十字军在她面前优雅地蹲下,摸摸她的头说,加油——
「——不要放弃希望。」匹兰德小声地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