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何砚单肩背着书包,手里拎了一袋早餐,一如过往地站在路口处等着红绿灯,当看见站在对街公车站牌旁的身影时,剑眉微微一拧。
是昨天那个误以为他跟踪她的女孩,与他同校的二年级学姊。
号志灯转绿,他提步走过斑马线,踏上铺着方砖的人行道,最後来到站牌旁。
韩夏原本正垂首专注背诵着英文单字,正当要翻页时,眼角余光瞥见身侧红蓝白三色相间的运动鞋,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
视线在空中与他交会,昨日傍晚的尴尬场面跃然而上,空气顿时凝滞。
「⋯⋯」她不着痕迹地垂眸,佯装若无其事地继续记忆单字本上的词汇和例句。
捕捉到了她每一瞬间的眼神变化,何砚没有戳破,只是在她低下头之後礼貌地收回放在她身上的目光,还有些睡意的黑眸遥望着远方的路口,等候着七点十分的公车。
尽管站牌上的跑马灯会一次又一次地显示各路线公车距离到站还有几分钟,他仍旧习惯一直盯着车子的来向不停张望。
比起那永远不会准时的预测,他更相信自己的双眼。
一会,看见11号公车自前一个路口稳稳驶来,他伸臂招手,直至车前的方向灯亮起之後才收回手,又看了一眼身旁那依然低着头专注於单字本的女孩。
公车进站。
见她似没察觉公车的到来,他轻道:「车来了。」
闻声,韩夏一怔,瞳孔反射地颤晃了片刻,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立刻收回视线,匆忙地上了车。
摸出皮夹过了卡,她往车尾方向走去,穿越拥挤的人潮,在後车门附近找到了可以立身的空隙,才回过头,就发现与自己一同上车的少年也跟着走到了走道後端,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只书包的距离。
公车忽然启动,惯性定律让她往後一倾,拿着单字本和皮夹的手没能稳稳抓住拉环,韩夏颤然抽气,眼看就快要撞上左侧的陌生人,右手臂忽而被一股恰好的力道攫住,稳住了她失重的身子。
韩夏诧异地瞪着拉住她的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全是讶然交织着惊慌的流光。
确认她站稳脚步後,他就松手了。
「⋯⋯谢谢。」她讷讷开口,声音闷在唇里而变得含糊。
少年没有多说什麽,只是轻点了下头表示收到她的道谢,就将视线转向车窗外。
公车继续行驶,沿途有些零星的学生及赶着要去早市的老婆婆上车。当抵达市一中的站牌时,占据後头座位的男学生们鱼贯下车,原先站在走道上的阳和学生纷纷走至後头坐了下来。
韩夏如常地选择了靠窗的座位,将书包自肩上取下摆於腿上,想趁着约莫十五分钟的车程将剩下的单字和片语背起来,目光却忍不住看了仍旧站在走道上的少年一眼。
他一路都看着窗外,嘴角平坦没有什麽弧度,眼尾带着些许困意,左手拎着一袋早餐,背着书包的右手拉着蓝色的吊环,穿着制服的单薄身子随着车子微幅摆动,偶尔会抬起手掩去忍不住倦意的呵欠。
韩夏收回视线,轻轻晃了晃脑,把注意力摆回了单字上头,只是没一会,映入眼中的字句就因为车身频频晃动而模糊得难以看清。
她有些头痛地闭了闭眼,伸手轻按了按泛酸的眼窝。
这就是为什麽她不喜欢在公车上看书的原因,既伤眼睛又没效率,要不是因为昨晚真的来不及念完,坐车的这点时间拿来补眠还比较符合经济效益。
耳边传来的站名是阳和的前两站,韩夏叹了口气,迅速地把剩余的单字草草看了一遍,便将单字本阖上收回书包里,接着闭上双眼,放弃最後五分钟的挣扎。
反正待会到学校以後还有半个小时的早自习时间可以利用,她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和自己的视力健康过不去,况且依她的英文程度,单字小考其实不太可能难得倒她,只是一些介系词运用的小细节可能会是失分的所在。
公车抵达阳和,座位上的学生们陆续下车,韩夏不喜欢与人相挤,所以总习惯等到最後才从容离开,当她从座位上起身往车门走去时,才发现在她前一个下车的人是他。
许是一大早刚睡醒的关系,他那句和公车司机说的「谢谢」比昨天她印象中的嗓音还要来得低沉许多,微哑的话音里夹带着浓浓的困意,卷入耳梢时莫名刮蹭出一阵痒意,让她有那麽一瞬间愣怔,甚至忘了和司机道谢。
等缓过神时,公车早已驶离,而他也已经走得有些远了。
韩夏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却只在中庭的阶梯前捕捉到他向左转弯的身影。
「韩夏!」
听见有人叫唤,她回过头,看清来者後眉心隐隐泛出几许皱摺,「什麽事?」
于智恩甜笑着回答:「我是来传话的,社长说在开干部会议之前想先跟你聊聊,应该是要讨论社团成果展的事。」
听见这话,韩夏暗自在心底喟叹了声,敷衍地应允:「好。」
「今天中午在社办,你一定要记得去哦!」把该转达的话带到,于智恩笑着和她挥手道别,功成身退。
看着那轻快离去的背影,韩夏沉下脸,眸光成了灰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