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韶華茫茫 — 第十九章:婆娑島 上

帝江对檀棂使用惑心铃、促使檀棂深陷幻境,然,惑心铃离奇地频繁响铃,帝江忧心檀棂安危,元神离体、潜入檀棂识海,希望协助她破解惑心铃幻象。

帝江进入檀棂识海後,发觉幻境中不如所想危机重重,他在里头看见过往秀丽的婆娑岛、人丁兴旺的麒麟族以及年幼的双生麒麟,此时的小樱椥灵智尚未受损、精明又能干,小檀棂亦是天真活泼、时常捣乱。

帝江暗中观察了双生麒麟几日,小樱椥虽担着幼弟的名头,却得反过来照看小檀棂,打理起居、备食补衣、甚至小檀棂头上两颗团子头都是小樱椥小手紮好的,帝江听闻樱椥痴傻後、檀棂无微不至地照料,这般看来也是风水轮流转、欠债还债。

小檀棂也非省油的灯,一会儿炸了麒麟族长的花圃、一会儿烧了别人背上的麒麟鬃毛、一会儿同其他麒麟叫板大打出手,槿榆成日被她气得七窍生烟,恍如跳脚的五花先生,帝江瞧着幼时的她,觉得与他所知的檀棂略有出入,尽管本性皆纯真、也少了几根筋,可幻境中的小檀棂施起法术来说不上高超、倒也流畅,不同於成年後的檀棂荒废修行,帝江估计她是蓄意避免修行、免得哪日连黑曜石手串也压制不住秘术之力造成无辜损伤。

令帝江不解的是,小檀棂跳脱张扬、一刻闲不下来,而他与檀棂在弄音水榭相处三月有余,觉得她沉稳懂事、处变不惊,就连知晓被帝江绑架、软禁,也不曾吱哇鬼叫、呼天抢地,反倒能与帝江、汝鱼相安无事,她再不满、再想回云泥居,都不会口出恶言,只是恳求帝江开恩放她离去,这与幼时的她大相迳庭,帝江不禁思考是什麽改变了她?

一日,小樱椥让槿榆唤去跑腿,小檀棂无聊地在花海中打滚,没一会儿身上已沾满花瓣草枝,帝江躲了几天,是时候现身与小檀棂见个面了。

「棂儿。」帝江叫得亲昵,细长的双眼微弯,心情不错。

小檀棂从花海中爬起,盯着眼前的粉色猪崽,兴奋大喊:「今晚吃烤乳猪!」

帝江一听,感叹檀棂长大後脾性虽和顺许多,但有些本质是改不了的,想起初次见面,檀棂也打算将他烤了吃。

小檀棂变出一根绳,跑向帝江要将他捆了带回家让小樱椥宰了,帝江翅膀一挥,她手上的绳索竟自己动了起来、反过来将小檀棂捆成粽子。

小檀棂意识到实力差距,鬼灵精的她立马示弱,道:「猪大哥,您不是想吃烤麒麟吧?我跟您说,村口那户人家住着一尾红麒麟,肥滋肥滋的,肯定比我好吃。」小檀棂所指乃经常与她打架的一尾年少麒麟。

「猪小弟升级成猪大哥了。」帝江笑道:「不吃你,放心吧。」

「我想起来了,前几日大夥儿喊着看到一只猪崽,想抓却被溜了,那就是猪大哥您吧,猪大哥厉害呀,婆娑岛周围设有结界,您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入岛,猪大哥高姓大名啊?瞧您气宇轩昂、仙气满满,肯定是哪路神仙吧?」小檀棂止不住拍马屁,听得帝江有些烦躁。

「还是长大後沉静些的你讨人喜欢。」帝江脱口而出这句话,下一瞬便惊讶於自己说出「喜欢」二字,他喜欢檀棂?怎麽会呢?要说令帝江惊艳的也就她那把好嗓音,可这称得上喜欢吗?

「猪大哥、猪大哥?」瞧帝江出神,小檀棂喊了他几声。

帝江回神,道:「本座不是猪,是混沌,名为帝江。」

「混沌?」小檀棂不爱读书,字还没认几个,自然不知四大凶兽之名。

帝江看她绑着不方便活动,於是替她松绑,「棂儿,有事问你。」

「我先问,猪大……不,帝江哥哥,你怎麽认识我?还有,你来婆娑岛何事?」小檀棂是个自来熟,知道了帝江名字忽然就亲近起来。

听她喊帝江哥哥,他心中莫名满足,回答:「本座来此是为寻人。」

「帝江哥哥要找谁?全族我都熟,我帮你找。」

「不必了。」

「那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因为我要找的正是……。」

帝江话音未落,便察觉有人飞奔而来,顷刻间,一道人影闪过帝江眼前,速度之快使得他只看到一抹黄色残影,眼睛看不清,但气息瞒不过他,帝江叹息自己如此大意,一见小麒麟便将她当成了入了幻境的檀棂,殊不知正主也同他一般藏於暗处,婆娑岛上住着数百只麒麟,同族者气息本就相似、数量又多,帝江这才疏忽了。

小檀棂还搞不清状况,随即遭人从颈上一击、晕了过去,那人小心翼翼将她扶躺下,攻击小檀棂的不是旁人,正是未来的自己。

「失策啊,还以为她就是你。」帝江望着眼前真正的檀棂,有种抓住浮木的安心感。

檀棂揪起帝江的翅膀,问:「我怎麽回到婆娑岛了?方才还在你房间说话呢,是不是你搞的鬼?」

檀棂一醒来发现自己回到过去,愣了半天才醒神,躲藏期间又见帝江鬼鬼祟祟,帝江直接找上小檀棂,她终於忍不住现身阻止,她不知究竟发生何事,可她比谁都清楚扰乱过去绝对不行。

她此刻精神奕奕,帝江舒心一笑,将惑心铃一事告诉她,独独隐瞒了是他刻意为之,胡扯着说是收着的惑心铃无故响铃,法器偶有故障之时,加上帝江也身在幻境,檀棂没多想,这就信了帝江的说词。

「那这是你的幻境或是我的幻境呢?」檀棂显得不安,明知不可能,依然期待着帝江承认是他的心魔。

「本座从未去过婆娑岛。」檀棂望着小檀棂,慌乱地咬着指头、微微颤抖,帝江起了怜悯之心,道:「你在害怕什麽?」

「……。」檀棂未语,眼中藏不住恐惧。

「你知道婆娑岛将会面临什麽,对吗?传闻中你因病遗忘麒麟族的灾难,是你和枒杈编织用以诓骗三界的谎言。」

檀棂在小檀棂身边蹲下,伸出的手停滞空中良久,她不敢碰触过去、害怕碰触过去,她咬牙将两手放在了小檀棂细细的颈上,想出力却力不从心,檀棂狠心想杀掉幻境中昔日的自己,帝江似乎能猜中当年婆娑岛一夕倾覆的真相。

「杀了她,也破不了这幻境,你的心魔在於那场灾难,那才是你应当面对的。」

檀棂缩回了手,无助地蜷缩着身子,彷佛盼望自己就此消失於世上,即便在重生池上面对死亡,她也不曾这般动摇,帝江明白惑心铃确实触及了檀棂最深层的魔障,两声铃响对她不是进入第二阶段的幻境,而是自一开始,这场幻境便已超越寻常第一声铃响所带来的阴霾。

檀棂将脸埋在手臂中,鸵鸟似的逃避这一切,轻声的啜泣传入帝江耳中,生性凉薄的他居然心头一酸,他脑中闪过的念头是安慰,活了十二万年、看尽人情冷暖、受过各种不公的他还有着怜惜这等温暖的情感,连自己都觉得可笑。

然,檀棂卑微且颤抖的身躯提醒着他矜持是多麽无用,宁愿看着她难过,也要摆着架子、坚定冷漠,既如此,他又何苦入她识海、与她共闯幻境?

缘份是种奇妙之物,帝江与檀棂相识时日不长,友人称不上,遑论知己,偏偏如此陌生的她令帝江因世道冰封多年的心有了一丝融解,摸着自己的心,帝江总算体会命定之人的涵义,命中注定、何关时日?一眼即是永恒。

檀棂体内的血液越来越冷、颤抖更加厉害,忽然,一个宽厚的胸膛覆上她的背,一双手绕过她的肩膀将她紧紧拥抱,对方身上热乎的体温使她从寒冰地狱中清醒,广袖玄衣下的手臂十分厚实,地上的影子映出她背後之人高壮的身影,帝江睽违数万年再次化为人形,只是为了能够给这名哀伤的女子些许安慰。

「……帝江……?」此刻檀棂的心境很复杂,恐惧未散、又添讶异。

「别怕,再可怕的幻境,有我陪你一起。」

她的泪滴落在帝江袖上,除了枒杈,他是第一名知晓檀棂藏得最深的秘密之人,体贴的她明白枒杈已经背负太多,在枒杈面前,檀棂可以软弱,却不敢将自身的惆怅与愧疚悉数宣泄,就担心增添枒杈忧心,今日出现了另一名懂得她痛苦的人,身不由己地握着那厚厚的双手哭得满脸泪花……。

远方,小樱椥奔来,见到两名生人出现在婆娑岛,机警的他格外警戒,低头瞧见小檀棂倒卧地上,他二话不说便射出橘色雷箭,帝江搂着檀棂轻易後退躲开。

「檀棂!」小樱椥赶到小檀棂身边,叫喊几声没能唤醒她而焦急皱眉。

檀棂望着小樱椥百感交集,她几乎要忘了曾经的樱椥是如此可靠,她缓缓走近,温柔笑道:「放心,她没事的。」

小樱椥本戒心极重,近处见到她却觉无比熟悉,甚至放任她轻抚自己的头顶,小樱椥形容不出这感觉,彷佛早已和初次相见的她相识已久,他疑惑问:「你是谁?」

她不语,只是笑得非常灿烂,未乾的泪水挂在眼角,闪闪动人……。

小樱椥的雷箭攻击招来麒麟族人,眼见人马朝此而来,帝江拉起檀棂转身离去,待麒麟族人到来、问起小樱椥发生何事时,小樱椥迟疑一瞬,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方才那女子绝非敌人,随後假称与小檀棂修练时不慎打伤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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