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韶華茫茫 — 第三十五章:新局 上

帝江以大婚为由、宴请三界各族,用万千生灵练成万爻符,此前夭夭与其亲信在婚船旁暗中监视、恰好目睹了惨绝人寰的一幕,那日万爻符法阵与无数轮回丹的光芒照亮了永夜的地界,这道光谕示着三界大战将再次展开。

夭夭连忙赶回隐里将此事告知孚央,孚央却因感知龙鳞损毁前往地界察看情况,当日孚央带回被砍去四肢、挖去龙脑的五花先生,医者诊断後表示五花先生难以回复神智,余生只能如提线木偶般苟延残喘。

五花先生在真龙族任教多年,如今族内多数子弟都曾受教於他,地位非凡的他落得如此境地,真龙族人个个愤器填膺,相比当年墨夷身亡,五花先生受此凌辱更令人难以接受。

「务必查出究竟是何人所为!」相来冷静的孚央怒不可遏,一掌打碎了书案。

「会否与帝江有关?」夭夭亲眼所见婚船惨案,帝江既可以万人作祭,对五花先生下此狠手又算得了什麽。

「父亲中毒身亡一事与他脱不了干系,眼下他又练就万爻符,不论五花先生是否受他所害,他的命我要定了。」

孚央咬牙切齿的模样与素日谦逊有礼的模样大相迳庭,显然已是气愤至极,夭夭同样心中郁结、愤恨难平,可他要比此时的孚央冷静得多,他们兄弟二人平时孚央看着较为稳重,一旦遇上大事,夭夭总能展现大将之风、协助孚央理清思路、做出正确判断。

「帝江有了万爻符,下一个目标必是定界石,速速通知凤凰、旋龟二族派人前去崑仑山保护定界石。」

夭夭笃信帝江大张旗鼓练成万爻符,必然也有了破除崑仑山结界的法子,定界石随时可能落入他手,万一定界石失守,三界再无人可抗帝江,屠杀情事定会重演。

孚央赞同夭夭所提,即刻派人通知凤凰、旋龟二族,一夕间,崑仑山多了数百瑞兽内外守卫,帝江因檀棂坠落不归崖心绪动摇,待他七日後赶到崑仑山已然错失了最佳时机,万爻符虽可控天下法器,本身并无力量,没有定界石、显然集他和汝鱼之力也战胜不了数百瑞兽。

三界尽知帝江杀害万千生灵练成万爻符,帝江只得暂时带着汝鱼潜伏,等待时机抢夺定界石、方能与各族一拼。

夭夭及时将消息带回真龙族,真龙族也做出最佳处置,定界石暂时保下,但不知所踪的帝江依然是三界隐患,他杀害那麽多人,如同当年枒杈一般成了各族挞伐对象,以真龙族为首、举三界之力追杀帝江,同时,檀棂背叛三界、与帝江同流合污的传言渐生,起因有二,一则帝江乃以大婚为饵、请众人入瓮,少不了檀棂这位新娘子的协助,二则至今不见其踪迹、多数人推断她跟随帝江藏匿於某处,麒麟族曾出了枒杈这名大恶之人,再出一名蛇蠍女子也不足为奇,甚至有人怀疑枒杈、帝江皆是受她挑拨,此二人与她关系甚密、行径又如出一辙,难保她不是罪魁祸首。

尽管诸多流言对檀棂不利,孚央仍相信檀棂清白,龙鳞是他赠予檀棂的,从她毁损龙鳞、召唤孚央营救五花先生便可知晓檀棂良善,只是孚央只找到了被藏於忘川河底、伤痕累累的五花先生,檀棂究竟去了哪?

百年过去,三界遍寻帝江、檀棂踪迹,始终一无所获,庆幸的是这一百年来瑞兽合力共守崑仑山、不致让帝江有可趁之机,定界石并未落入贼人之手,三界烽烟未起、暂得和平。

云泥居中,商羽提着两桶水替两株灯影树浇水,自双生麒麟离开,商羽时常来到云泥居,不仅替他们照料灯影树、偶尔亦会清扫环境,这对懒散的商羽而言是相当难得的,可见她珍惜与双生麒麟的情谊。

商羽仰头看着两株灯影树,其中一株由始至终漫着纯白光点,可另一株已从七彩斑斓的灿烂沦为深沉的漆黑,一百年来,檀棂所种下的灯影树光点全是玄黑之色,暗得几乎令人感受不到光芒,天差地别的两株灯影树比肩而站、颇为讽刺。

「又来替灯影树浇水?」夭夭循着脚印,找到商羽。

「檀棂到底在哪?」商羽咬唇,神色担忧。

「各族都在找她,若不是她刻意隐藏行踪,即是受制於人,她跟在帝江身边时日不短,父亲枉死、五花先生重伤、帝江修练万爻符,她皆牵涉其中,三界危局……关键在她。」

「灯影树映照出栽种者的景况,檀棂定然过得不好。」

「灯影树未枯表示她还活着,活着便有希望。」

「是呀,活着便有希望。」

「回去吧。」

「嗯。」

夭夭、商羽走了几步,忽闻身後传来劈哩啪啦的声响,二人回头一瞧,檀棂的灯影树树干裂出一大口子、不断延伸至每一枝枒,而後裂痕越生越多、覆盖了灯影术的每一处,随着一声巨响,灯影树碎裂一地……。

灯影树与栽种者命系一线,树死人亡,夭夭、商羽见此一幕不由得露出瞠目结舌的惊恐之色,他们正要赶去向孚央传达灯影树死亡的消息,却不约而同感应到一股不知名的力量……。

这股力量源自地界忘川河尽头,前所未见的强大震动了三界每一隅,像道飓风袭卷入心,芸芸众生几乎在这一刻做着同样的事……望向那诡谲的力量源头惴惴不安。

火燎原中,朱华飞上参天枫树顶端,感受着这未知又熟悉的神秘力量,惶恐自语:「那究竟是什麽?」朱华是不死凤凰,自上古之期便已存在,即便是她也从未见识过此等骇人之力。

四方林一栋磨菇屋里,一只熟睡的旋龟被这股力量惊醒,方睁眼,出尘便进屋问道:「祖父,这是……?」

红尾悠悠说道:「小麒麟终於死了。」

「我族该当如何?」

「不如何,等便是了。」

「等什麽?」

「新局。」红尾再次闭上眼打盹,坦然自若,徒留出尘思虑万千。

北海之上,一座岛屿焦土遍野、了无生机,此地曾是麒麟族的领地,而今麒麟远走,却迎来了新主……。

帝江负手立於一处高地、朝地界忘川尽头的方向望去,别人或许不知,但他清楚那股力量来自不归崖底,沉寂了一百年、如今爆发,帝江尚无法确定这是否代表那人即将回归,又或者……她将永远离去?

崑仑山顶的石洞封存着三颗定界石,其内更有一尾麒麟日夜守候,只不过他守的并非定界石、候的也非重获自由之日,一切仅为一个承诺,曾经有个人告诉他一定会来接他,这句话令他甘愿忍受无数个日夜的孤寂、痴痴等待。

石门关闭之日起,他能做的唯有二事,一是思念心上之人、二是勤勉修练,不论是灵智损伤之前的他或是之後的他,最大的心愿都不曾改变,他想守护一生最重要的那人。

他与她原是生於极北、极南的两颗麒麟蛋,难得的缘份令他们相聚并在同一日破壳而出,此後奠定一世相生相依的羁绊。

石洞内长年不灭的凤凰业火光芒照映在他绝尘的精致面容上,此时外头因神秘力量引发的骚动未扰乱他的心,可他灵魂深处依稀听见了她呼喊的声音……。

「……樱椥……樱椥……樱椥……。」

她一生说过最多次的词语便是他的名字,开心的、撒娇的、焦急的、担忧的、心碎的,每一种声调在他心中萦绕不去。

他纯真的双眸沉了下来,他闭上眼,四千五百年间经历过的每一桩事迅速在他脑中过了一遍,当他再次睁眼,那双眸子中不再纯洁无瑕,那是一双看透世事、清亮睿智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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