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光荏苒,距地界忘川河尽头散发诡谲力量已过五千年,期间帝江隐匿踪迹、无处可寻,真龙、凤凰、旋龟三族达成协议共守崑仑山外围,以防帝江进犯。
五千年前,那股力量出现之际,引发三界各族惶恐,待其消退後,一切如昔,并未造成任何损伤、亦未动摇三界根基,不过就在同一日,栽种於云泥居的一株灯影树枯死,真龙族人不禁猜测二者之间有关联。
灯影树的种子是孚央赠予双生麒麟的,他最清楚灯影树消亡意味着什麽,五千年来他始终懊悔当日不该放任檀棂随帝江而去,尽管未有证据,孚央相信檀棂之死同帝江脱不开干系。
孚央从书房架上取下一只木盒,里头放着他与檀棂大婚时注入真龙之血的琉璃珠,婚礼未成、姻缘断绝,檀棂决然毁了自己的琉璃珠并将孚央的这颗退了回去,孚央自觉有愧,立誓此生不再婚娶,这颗琉璃珠也再未送出。
「又在想她?」夭夭风尘仆仆从外头走进书房,脸上胡渣不少,想来多日奔波。
「重建三十九王院一事办得如何?」孚央认为帝江太过危险,眼下三界各族分崩离析,若帝江雄起、逐一击破,无人可挡,唯有再次团结各族方有生机。
「忙活了几千年,也算大功告成,不过从枒杈大肆屠杀、各方争斗到帝江练成万爻符失去了太多盟友,即使重建三十九王院,人数也不过往日三成。」
「三成足矣,关键在於是否同心。」
「我已照你吩咐通知各族十月初十召开三十九王院院会。」
「好。」孚央阖上盖子,将木盒归位,低声道:「这回麒麟族势必缺席了。」
「世间仅剩的一尾麒麟还在崑仑山上守着定界石呢。」说起樱椥,夭夭想起一事,问道:「你许久未踏足云泥居了吧?」
「何事?」檀棂死後,孚央怕触景伤情,不曾再去过云泥居,夭夭突然这麽问令孚央诧异。
「你嫂嫂守着和檀棂的约定,定期前去云泥居打理,听她说樱椥那株灯影树原本充斥着洁白光点,如今紫了一大片。」
「何时开始?」
「约莫五千年前。」
「五千年前……樱椥与檀棂亲密无间,双生麒麟间兴许能互相感应吧。」
「你是指他也晓得檀棂殒落之事了?」
「但愿他永不知晓。」
这时,孚央收到族人来报与驻守崑仑山的守卫失去联系,他与夭夭认为此事非比寻常,二人担忧定界石出事,决定亲自前往崑仑山一探究竟。
上山途中皆是激烈打斗後留下的痕迹,地面多处染上血迹,却不见任何神族守卫,神族死後不会留下屍身,他们估计这些驻守之人皆已身亡,守卫遇害,石洞中的定界石又是否安然无恙?
孚央、夭夭赶往山顶,只见石门已开、结界已破,不祥的预感终归还是成真了。
进入石洞,洞中一人端坐石床之上,他闭眼入定、不受来者干扰,夭夭寻遍石洞未找到定界石,守卫皆已不在,知情者唯余一人……。
「樱椥。」孚央出声喊他。
樱椥缓缓睁眼,一贯俊逸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他抬眼瞥了瞥孚央,孚央一与他对到眼便发觉樱椥眼中的锐利不同以往,甚至他给人的感觉也天差地别,不似与孚央不怒自威的领袖风范,却是任谁都无法忽视的深不可测,见到这般气势万钧的樱椥,孚央一时愣神,他还是众人所熟知的樱椥吗?
一旁的夭夭同样察觉了樱椥的变化,他对此刻的樱椥感到熟悉,多年前他前去婆娑岛拜访麒麟族时,曾见过年幼的双生麒麟,虽说樱椥当时尚幼,那堪比成兽的尖锐与洞悉事物的眼神正如此时令人不可小看,甚至不自觉对他提高防备。
夭夭大吃一惊,问道:「樱椥你……恢复灵智了?」
樱椥默认,回道:「帝江取走定界石,不日便将生灵涂炭。」
凶手是帝江不足为奇,让他们兄弟更为吃惊的是樱椥竟突然恢复灵智,夭夭续问:「你怎麽突然恢复灵智了?发生什麽了?」
「与你无关。」樱椥冷漠以对。
夭夭、孚央两两相望,面上尽是疑惑,不过显然樱椥不愿多谈此事,孚央便转口询问定界石失守一事,石洞中并无打斗痕迹,孚央追问,樱椥坦言并未阻拦帝江拿走定界石,孚央震怒、认为樱椥未尽守护者之责。
「定界石落於谁人之手、三界情势如何,我不关心,此生我想守护的……只有一样。」
「她已经不在了。」孚央了然他的意思。
「她会回来的。」
「既然你已恢复灵智,最好清醒一些。」孚央口气略重,说服樱椥同时,他也在说服自己。
「她会回来的。」
樱椥再次重申,这不是他的期望或执念,而是打从灵魂深处对此深信不疑的坚定。
见他如此执着,夭夭、孚央不再多言,想着时间久了他会慢慢接受檀棂离开的事实,毕竟他们都是这样过来的。
「帝江必会掀起腥风血雨,十月初十将召开三十九王院院会,你随我们一同参与、共抗凶兽。」夭夭提议。
「不去。」樱椥一口回绝。
「为何?」
「我很忙,我要在此等她。」
「她不会回来了!」孚央难得扯着嗓子说话。
「她说过,就算走散,也会用尽力量回来找我。」
「愚蠢!」
「蠢的是你,你什麽都不知道。」
「你又知道什麽?」
「她会回来的。」樱椥又一次说出此言,坚定依旧。
樱椥闭眼、继续入定修行,不想再与孚央争执,双生麒麟的羁绊无人懂得、也不需要有人懂得,他们只需彼此……。
有关檀棂的话题告一段落,夭夭再次回到正题,疑惑问道:「帝江杀了外面所有守卫,凭什麽放过你?」
若是灵智有损的樱椥,夭夭自然不必多虑,眼下樱椥已康复,面对曾被誉为天才麒麟、被视作麒麟族希望的他,夭夭不敢松懈,万一樱椥误入歧途与帝江勾结或是二者达成某种协议,对重生的三十九王院必是一大打击。
樱椥想起一个时辰前,帝江带着汝鱼大杀四方,凭着当年做下的手脚破解了瑞兽设下的坚固结界,石门一开,帝江堂而皇之进入石洞,樱椥不关心定界石去向,一直到帝江拿走定界石他都不为所动。
说起来帝江不曾和樱椥相处过,可从他在云泥居外观察的结果看来,痴傻的樱椥不该是这等冷漠的反应,他发现端倪,很快推断出樱椥恢复神智的真相。
起先,帝江确实想过杀了樱椥,他知道在檀棂心底始终将樱椥看得比他重要,故而对樱椥起了杀心,然而,当他知晓樱椥不再痴傻後,他改了主意……。
「你得活着,好好体会同本座一般失去她的孤寂。」
智慧带来生机、同时也带来了烦恼,它让人明白何谓希望、何谓绝望,帝江失去了命定之人、从此承受孑然一身的寂寥,他不甘心只有自己这般痛苦,既然樱椥已懂得何谓孤独,那便让他一同用余生体会失去她的伤痛。
为此,帝江放过了他……。
樱椥不愿交代此事,也认为没有必要,他知晓夭夭顾虑,道说:「除了她,我不会为任何人做事。」
夭夭明白了樱椥话中含意,他铁了心要等一名亡者归来,看在旁人眼中无比愚昧,他却甘之如饴。
夭夭不知恢复灵智後的樱椥是何脾性,但他知道双生麒麟间的感情不容质疑,他选择相信樱椥。
樱椥决意在崑仑山等待檀棂归来,夭夭、孚央不强求他加入三十九王院,离开崑仑山後,二人将帝江夺取定界石之事告知各族,如樱椥所言,不日便将生灵涂炭,三界将迎来崭新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