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墨竹景 — 卷三。十一章【說鬼吹燈】

兴许是让苏景竹过度热情的迎接吓着,星斗在苏景竹推开房门时默默退後了两步,在确定小主子不会往他身上扑後才开口道:「苏家小姐在路途中就跟了上来,护卫人数够了我便回来。」

「那星灿呢?」

星斗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他陪晴冬。」

苏景竹一瞬间睁大了眼睛,那个怕晴冬怕得要死的阿九居然会主动留下,真是让她感到惊奇。

「这是主子给您的信。」男子一手端着茶盘,另一手递过一封书信给还未反应过来的少女。

看着那一封薄薄信纸,某猪仔顿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但念着两人深夜还站在外头吹风,她接过信就往屋里走,後头跟着进屋的星斗顺手将门关了起来,不过站的位置离苏景竹远了那麽一点。

果不出其然,下一刻发现兄长有急事离开丽城、只留下一张纸给她的苏景竹整个人又炸毛了,让星斗觉得自己站远一点就是个正确的选择,没见小主子一脚踹散了身边的小凳子吗?

当然更庆幸的是他手上的热茶还没递到小主子手上去,否则这下…死猪是不怕热水烫,但是活的小猪仔怕呀!

「星斗,很晚了,放下茶壶就去休息吧!」将手里捏成团的信再一次摊平,苏景竹手扶在桌缘、低着头不晓得在想什麽,她的模样看起来也不愿再多说话,星斗应了声将热茶放在桌上、收拾了一下地上小凳子的零散屍体转身就出了房间。

灯火摇曳的房内,苏景竹看着那一张信纸上的狂草字迹,片刻叹了一声气。哥哥信上说的那个「他」,不用说也知道指的是星斗,可她又怎好因为自己的事拖着星斗一同去一个不晓得回不回得来的地方,就算他是哥哥派给她的人也不代表他就要把命一起给她。

端起烛台,她从长榻边走到书案旁,抽出一张白纸想了许久,最後仍是将墨条轻研、提笔悬腕,落笔时文句间如行云流水,草稿早已拟於心间。

直到将所有事情都在纸上交代完,窗外月娘早已西偏,苏景竹放下狼毫揉了揉眼睛,带着些许疲倦之意喝完了星斗准备、冷却许久的茶水。静待墨乾的这一段时间她从内室床边的箱子里拿出了一张从未用过的人皮面具和化妆用的药水,对着水银镜仔细的上起妆容。

不久之後,妆成,她看着镜子里那张稚气可爱的少年容貌出神了一会儿,片刻,解下了身上代表暗阁阁主的墨玉牌和夜门少主的白玉牌与那一封写完的信放在一起。倘若她回的来,这封信就当从未写过,但若是有什麽意外,这封信会让丽城这儿的负责人黄一杰交到她翊师父的手上。

吹熄了蜡烛,她坐在黑暗中貌似阖眼假寐,可脑海里却想着许多的事。

轩辕家虽说教的是机关巧术,可事实上对墓室陵寝压根儿不熟,就是莫容也不敢保证能下帝王陵完好无缺的出来,更别提机关巧术只学了半调子的她。对於陵寝内部结构,夜门教她的东西还不如当年杀手天夜教她的多,记得印象中天夜与天琳最後一个任务就是从秦王陵取一样东西出来,也不晓得他们到底成功了没?

「呵……」她轻笑了声。都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想着别人,况且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从桌上的木匣子里拿出两把短剑,她将这对双手剑分别插在左右腰际,起身走过桌边时眼角余光看见那张被她丢弃在长榻上的鬼面具,思索不过三秒,她伸手拿过那张面具挂到腰带上头,然後悄悄推开了房间的门,踏了出去。

月娘快要落尽树梢的破晓时分可以说是整座宅邸最安静的时候,经过一个白日与大半夜的折腾,现在正是宅子里许多人入睡的好时辰,如果她没打算离开的话现在大约也是刚睡下。

一个俐落的翻上主院院落通往外头巷陌的墙上,那瞬间,倏然一阵风过,带来一股蔷薇香气,这一回远比苏景竹上个月十日在淮河畔那回闻到的还要浓郁张扬,有如一夜花开满城那样的艳烈,可这样的蔷薇香也只存在那麽三五秒,时间短得让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她突然就想起了那个人,那个有着一双桃花美眸与妖冶笑容的家伙。

八月十六那一晚那人也是这样带着她要翻墙出去玩,却在预备跳下去时让宇文煌发现,还是他及时拉了她一把这才让她没因为小白兔徒弟那一喊失足摔落地上。

「小主子,您这是要偷跑吗?」

晦明交替的这个时辰里猛然听到有人用极轻的嗓音问话,苏景竹整个人受到剧烈的惊吓,接着十六夜的情景再次上演,不过抓着她手臂的那人从上官莲溪变成了星斗。

「三、三子,你怎麽会在这儿?」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回去睡了吗?怎麽会出现在这里?她一站定後立刻往後退了几步,拉开与星斗之间的距离。

「小主子,您这是要偷跑吗?」没回答她的问题,男子反倒不依不饶的问着。

她嘴角抽了抽,明白眼前人是刻意在这儿等她的了。

无言对视了半晌,最後苏景竹皱了皱眉,考虑到墙头实在不是什麽谈话的好地方,决定长话短说,「我要下墓,或许九死一生,这样你还跟吗?」

星斗定定的望着她,而她只见男子眼中一丝复杂的情绪闪过,点了头。

经过一整天的马上奔波,苏景竹、星斗两人终於在日落前赶到了位於淮、宁二州边上的归云城,在关城门前入了这座已有千年岁月的城池。

与丽城的温婉、慕夏的繁华截然不同,归云城有着属於自身的人文底蕴,多出史官、谏官的此地连街道上的气氛都是严谨、端正,丝毫不若南都烂漫、慵懒的步调。若论历史,皇城与丽城都还要排在归云之後,大约只有临江城的年纪能与归云一比。

「果然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感受着城内气氛,苏景竹不禁感慨,引来了星斗疑惑的眼神,她却没忍住一笑,道:「你瞧这地方,无论是我哥还是莲溪都不会想将总坛设在这里,出门就见雅正文人他们肯定受不住。」言下之意便是他们两人都不是什麽正经家伙。

牵着两匹马缰绳的星斗没有应答,但嘴角抽动了两下。不过她并不在意,也不曾放太多注意力在星斗身上,毕竟一直以来在多数时间里他都是沉默的。

「这一趟来,也不晓得能不能安全离开。」走在前头的纤瘦身影伸了个懒腰,大大的叹了一口气,「三子,你晓得我这一回来最遗憾的是什麽事吗?」

星斗停顿了一下才回答道:「不晓得。」

黑衣少年回过头来看他,带点稚气婴儿肥的脸笑得眼睛弯弯露出两颗小虎牙,道:「我还没扒下莲溪的人皮面具哪!」

同样一身黑衣劲装的男子听了这答案,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无奈神情,怎麽也想不到她会说出这麽孩子气的话语。

「对了!还有哥哥的面具也没来得及一起扒下来。」苏景竹又补了一句,随後像是想到什麽一样双眼一亮,兴致勃勃的看着星斗,「你应该见过我哥真正的样子对吧!长得什麽样?」

「主子……」星斗筹措着用词,「主子在组织里从来都是带着木头面具,除了亲随之外谁也没见过主子的真面容。」

「真的?」她清澈明亮的眼眸黯淡了那麽一瞬。

即便不愿让她失望,可这就是事实,星斗终究是点了点头。

「臭老哥,保密功夫做得这麽到家做什麽。」眼帘敛下,她咕囔了一句,漫不经心的走着顺带踢起地上尘土。

苏景竹正出神时,前方路口一辆高速行驶的马车突然奔出,她身後男子在那一瞬间瞳孔缩了起来,放开手中缰绳一个箭步上前将人拉回来,而苏景竹发现自己背部撞上某个健壮胸膛的同时,她的鼻尖也几乎是贴着马车而过。

然後在她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一条横在她腰际上的手臂已然松开,随即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至马背上,没跟上男子反应的暗阁主人只有呆坐在马鞍上,居高临下看着重新牵起缰绳的人。

这个景象与那日清晨在淮河畔的情景何其相似。

在他拉她一把的时候,有那麽一瞬她还以为这个人是上官莲溪,只是心脏里的虫蛊没有任何反应,说明了这件事是她想得太多。但她也没想到星斗还有这麽霸道的一面,毕竟比起星灿的外向多话,星斗的性子就相当的寡言少语,是以相处了快四个月时间她楞是没摸透星斗的个性。

一时间,谁也没提方才差些被马车撞上的事。

「小主子,您想至何处住宿?」

他们从东北的城门入城,一路走到现在天色也从日落时分转成了万家灯火的时辰。星斗之所以这麽问,是因为他晓得既然苏景竹是偷偷从苏宅离开便是打算不以苏记商行或是暗阁之人的身分行事。

「随便找一间乾净的客栈吧!」不想那麽快被找到行踪的话,苏宅、暗阁不能去,梧桐宫也别提了,自然只能住在外头。

今日是八号,白道那夥人说好了十号下墓,她一开始没打算下墓自然也没有准备进墓室所需的东西,要不然从丽城到归云这一段路她本来是预备玩个两天一夜,最後赶得上神剑山庄下墓便行,如今却只能提早一日抵达赶紧将入墓室的东西备好。

「我在归云城有一间房子,既然小主子要住客栈不如就到那儿去住。」

马背上的少年偏着头,「你在归云有房子?」她还以为杀手一般都是以天地为家、有钱就花光,比如她家哥哥就是这样子。

见星斗点头她也乐得不花钱住外头,就这样让男子牵着马朝东南的方向走去。

九月十日早晨,距离归云城莫约三十来里的荒郊野地,这里是古木参天、蓊郁森森的景象,只有在墓室入口前有一块杂草被踩平的空地。苏景竹靠倚在某株枝干粗壮的树上闭眼小憩,星斗则是站在另一条枝干上注意着陵墓入口出现的众位江湖人物。

双手环胸手指轻敲着上臂,黑衣少年思考着这几日来发生的事情。

流言的功力果真是伟大的,短短不过一日时间苏洛遭绑的消息就已传遍整个江左地区,而且还经过了各种渲染与加油添醋,再过几天相信大江南北都会晓得「苏洛被绑」和「苏洛是出云苏家流落在外的子孙」两件事,只要绑走宇文煌的人相信了这个消息,一来不流出皇帝被掳的事便暂时稳住了龙腾朝堂,二来绑匪也会顾及出云苏家短时间不会对宇文煌下杀手。

现在的问题就是:她的小徒弟到底是来到了这座帝王陵还是被西宁的人带走?

「各位江湖豪杰,相信大家也都听到了这两日的消息,苏洛少主遭人掳走,据说就是因为苏洛少主有皇室血脉那群歹人才要绑他到这座夜王陵,用他的血来开这一座陵寝深处秘宝的大门,我们今日聚集在此就是为了带回苏洛少主,同时保卫夜王沉眠的地方。」树下不远处的地方,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开了口,而他这句话说完,周遭也差不多安静下来,等同於下墓这事要开始了。

不过原本还闭着眼的「苏洛少主」本人一听这段话差点让自己的口水噎到,连忙睁开眼看是谁说出这种鬼扯到极致的话。她有苏家的血脉不假,但这宇文家的血她可是半点没有沾到。

「是他……」她看见了莫容持武林帖与慕容道冲突那日,在慕容道身旁私语和缓其情绪的高瘦男子。他说出这样的言论是慕容道指示还是他自己所想?她记得武林大会那日他们还是以「白道不容暗道势力坐大」这样的藉口召人下墓,如今的理由倒是比那时还要冠冕堂皇的多。

不过他怎麽会用「皇室血脉」这样的话语混淆他人认知?坊间八卦流言只提到出云苏家,谅谁也不敢多牵扯到天家头上去,除非…他是刻意为之。

「怎麽了?」星斗轻声问。

「那个人有问题。」她用气音回答。若不是这人有问题,就是整个神剑山庄都有问题了,可她觉得慕容道即便有道貌岸然之样,却不至於在国家大事上出这种岔子。

随着她视线看过去,星斗将高瘦男子的长相记下,并未多做评论。

两人就这样在树上听着那高瘦男子说出许多鼓舞人心的发言,底下白道、暗道的江湖客皆有之,可神剑山庄貌似不在意这一点,对於出现的暗道各派表现得相当大方,好似真将国家大义放在个人利益之前。

慕容道与五岳派的几位掌门都站在一旁,看样子并没有要下墓的意思。

「我们也下去吧!」苏景竹说道。来到南方之後星斗还未在公开场合出现过,再加上她稚嫩的面容混到这群人之中,大概也只会让人认为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闲得发慌带护卫出来游玩,毕竟在江南地区发现夜王陵寝的事也已经不是什麽秘密。

於是,两人就这样大摇大摆的混入人群之中。

在她走进人群里的时候,听见身旁人或多或少都在讨论进了陵墓之後的事,尤其说到下墓的一些禁忌,一人说、周围的人全竖着耳朵听。

正当众人准备进入墓室入口时,突然一声马匹嘶鸣划破早晨的天际,陵墓对面的山丘上出现一队黑衣黑马的人物,为首的人一马当先骑到众人面前,这个时候他衣上绣着的银纹狼头清楚的呈现在众人面前,拉紧缰绳,蒙着面罩的男子开口道:「神剑山庄好兴致,秋凉天里要下墓。但怎麽听说是用了我阁名义聚集了白道的各路英雄?对此慕容庄主是否该给我阁一个交代?」

「暗阁来人了!」

「暗阁…来此何意?」

「听这话,他们似是不晓得夜王陵寝这件事?该不是神剑山庄……」

「嘘!快别乱说,神剑山庄可不是好惹的。」

人群里窃窃私语的声音响起,其中不少人听了暗阁为首之人的话後不禁用怀疑的眼神向慕容道看去。

见状,慕容道也不好再装成无事貌,从空地旁走了上来,「这位暗阁管事,关於此事我们可否稍後再议?这入墓室可是看过时辰的,这几日唯有这一个好时辰,错过了便难救已入了墓室的苏洛少主,相信暗阁管事也不希望听到苏洛少主这样的少年英才早夭,是吧!」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就是早已知道自家少主好端端在外溜搭的黄一杰在慕容道的话语下也得退让一步。

「那好,就先让这些人进去,我们再来好好算这笔帐。」黄一杰说道。本来的计画是该在众人面前闹到让神剑山庄没脸,可在晓得小皇帝被掳後这闹一闹可以,但绝对不能阻碍到下墓的队伍,虽然他不晓得少主派了谁来,可在这个时候那些人应当都混入了队伍之中。

他跳下马,眼神在下墓的队伍中扫过一回,随後他看见了在丽城苏宅中一直担任着管家职责的星斗,以及星斗身旁那一位笑得眉眼弯弯的少年,一愣。而那两人像是从未注意到他一般,他就这麽看着少年从他眼前走远,从墓室入口旁被破坏的洞口跳进了墓室地道。

苏景竹一下到地道里便像前头下来的那些人一样点燃了随身携带的火把,接着就是观察了地道四周的模样,比她的巴掌还要厚的石砖堆叠起的墙、通道两米左右的宽度,火光照耀的地方却丝毫不见地道尽头。大约是他们进来的入口已被破坏许久地道中还算通风,进入了三十来人还没有人有任何呼吸不顺畅或是缺氧的状态。

「小主子,地下幽暗,请不要离我身旁太远。」紧跟在苏景竹身後进入地道的星斗微微皱眉。

黑衣少年唇角勾起一抹笑,「无妨,这一段路估计是最安全的,但接下去的路就不晓得了。」星斗不答话,只用那双幽深的眸看着她,直到她受不了头疼般承诺不离他身边他才转开视线。

许是因为长年不见阳光的关系,地道中始终透着一股阴冷,感受到的只有带着一点腐烂的泥土气味以及不晓得从何处而来的凉风。一行几十人皆拿着火把或提灯在漆黑无光的地道中走着,期间或多或少有人交谈着,可音量都不大。一直往地底方向走了小半时辰後,星斗听见身旁少年哼起一首调子略显诡异的歌曲。

「打开地狱的大门,不请自来贪欲念,无常路上买命钱,是生是畜黄泉见。还魂门前许个愿,不要相约来世见……」

星斗清楚听见旁人在听懂少年嘴里唱什麽时喉头吞咽口水的声音,压根儿都是被吓的。一般人都不会在这样的地方唱这种鬼气森森的歌吧!

「小主子。」为了旁人的心脏安全,他打断了少年哼唱。

「三子不喜欢?」瞟过周围距离她有三步之远的其他江湖人士,苏景竹觉得有点好笑。这些人手里都不乾净,敢盗别人的墓,却不敢听她哼唱无关紧要的歌曲,这算怎麽一回事。

「既然你不喜欢听我唱歌,那我来说说别的好了。」存心不让这些下墓的人好过,她用极轻的语调说话,可偏偏在这种环境里一点点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自然,通道里的人也都听到了她所说的每一个字。

「三子,你晓得什麽是『鬼吹灯』吗?」

那一瞬间,一阵冷风猛然从众人身後掠过,胆子小的还叫了出来。

「不晓得。」星斗的回答平淡无波,似是苏景竹有没有回答都无所谓。

当场许多人都恨不得自己的听力没那麽好,有人正要警告少年别再说话时,却又让少年的下一句话生生将自己的舌头咬住。

「『鬼吹灯』其实也是倒斗的一个术语,也是一种忌讳。」苏景竹幽幽的嗓音让不少人背脊开始发凉,却又因为她说是下墓的忌讳而不得不专注听。

「每一个墓室都是有主的,陪葬的那一些宝物自然也就属於墓室主人,而这『鬼吹灯』指的就是当你在墓室拿起一样东西时,若是手上的火把突然熄了,就必须把这件东西放回去,因为那是墓室主人在警告你不能带走那件东西,倘若不理会硬是要将东西带走……」

未尽之言留给了众人无限遐想,这会儿不只是背脊发凉,就连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星斗对於这番话只有再三无奈,因对苏景竹的恶趣味有所了解,所以他着实无法分辨她的话是真实还是临时想到的玩笑。

这大概是其他人听见最惊悚的禁忌,黑衣少年注意到一旁好些人面上出现了生吞苍蝇般的扭曲表情。这时,队伍也来到了地道尽头,一道三尺高的青铜大门就竖立在他们面前。不少人一见此门目光都落到了高瘦男子身上,毕竟是他带着众人下墓,此刻自然也是由他来下令做主,在无确定如何开门之前没有人敢碰上那一道青铜门。

苏景竹半点不在意高瘦男子要说什麽,她只要注意他行踪不要跟丢就行,直觉告诉她这人或许跟宇文煌被俘有关。

走近门边,她将火把举高想看清楚这两扇门上刻着的是什麽图纹,用以推测这座帝王陵到底是哪位皇帝的沉眠之地。

「睚眦?」看清门上龙首豺身的凶兽,她有些不解,在她想法里以为自己看见的会是五爪金龙才是,没想到会是九子之中主斗好杀的龙子,还是说这其实是个武将的墓室?

「这一扇门只是通往地宫入口的起点,睚眦在这门上对帝王陵而言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一旁星斗的声音传来,她才惊觉自己将最後一句问句说了出来。听了这样的解释她点头道:「也是。」

「这位小公子,可是发现了什麽线索?」注意到两人私语,高瘦男子带着自以为和蔼可亲的笑容询问,但在苏景竹眼里这个笑容却比这整座墓室给她的感觉还要阴沉。

作为随侍的星斗自然是保持沉默,黑衣少年则是保持着面上阳光稚气的笑容开口,「我们在说不晓得这座陵寝的主人的魂魄是不是还留在这儿啊!」

高瘦男子的笑一瞬间僵在脸上,乾笑了两声转过头去跟其他人继续交代开了铜门之後的事情,猜想若是没有其他意外他是不会再主动与苏景竹说话了。

「人心,才是比鬼神还要可怕的存在。」看了一眼商议如何开门的那群人,她低声呢喃,不禁有种为墓室主人感慨的心态。这位前辈不晓得都在这座山里沉睡了多久,却要因为人心的贪婪而被惊扰。

再看了一眼身前的青铜门,她视线落在九子之一的椒图口衔着的铜环上那有一行宛如变体文字的花纹,因为光线不明的关系她拿着火把凑近了眯着眼看。

「至…彼岸…天堂……」她一个一个认着变化许多的文字,脸只差一点就会贴上椒图的面。

「小主子?」星斗看着快要趴到门上去的少年,不解的问了一句,可少年连理都不理他,看完了这扇门上的东西还跑到另一扇门前不晓得在看什麽。

「我说你们就甭说废话了,这门推不开就用炸药炸开啊!」一个褐衣短打背着双刀的刀客在历经许久讨论仍未有共识後露出一脸的不屑,「反正你也说这不过就是陵寝最外层,炸了也就炸了。」语毕他还从怀里拿出一截填充着黑火药的油纸管,上上下下的抛玩着。

苏景竹原本还在看门上有没有其他变体文字,但一听到这样言论顷刻间从参观者的状态回复,本来对那名刀客的话还只是微微皱起眉头,但在他一拿出那管黑火药时脸色大变,拖着星斗能离他多远就有多远,其余聪明之人也与苏景竹有一样反应,只可惜他们两人本就已经站在通道尽头这一端,就是再避也不能避多远。

下一刻,一声爆炸的巨响在众人耳边炸开,伴随着的是火焰的高热与地道的四散碎石块迎面扑来。

青铜门内,手里紧握着两个铜环的苏景竹被星斗牢牢的护在地上,男子用他的身体为她阻挡了一切伤害。

「三子,你没事吧!」苏景竹抬头看着压在她身上的人,漫天火光中他看着她的双眼是那样明亮,好似藏进了世上最瑰丽的宝物。

「三子?」她担忧的再喊了一次,毕竟就算她在最後一刻开了青铜门、尽可能的离那拿黑火药的白痴能多远有多远,但也不敌爆炸只在一瞬间。要不是在进青铜门时将火把留在原地,只怕门内也会被这场爆炸波及。

地底下虽然阴冷却不潮湿,相反还可以说是很乾燥的,他们手上的火把又都是泡过被後世称为石油的石漆,在这种时候再将油纸管状的黑火药拿出来,粉尘状的火药遇上高温本就容易引爆,更别提浸泡过石漆的火把,连环爆都有可能。

「我无事。」他的右手一撑,轻松的从俯卧的方式翻身坐起来,「你可有哪处受伤?」

苏景竹摇头,本想看他背後是否让碎石子划伤,可男子防她跟防贼一样,不管怎麽说就是不让她靠近。

「我去看外头状况如何,你在这儿别动。」见她想跟,他摇了摇头按住她的肩,「爆炸的碎屍和焦屍都不好看,你别去。」

於是她就这麽坐在原地看着男子背影走远,思绪却有些飘忽,不晓得是不是她错觉,男子怎麽感觉更像是上官莲溪而非星斗,可她身上的虫蛊当真没有半点动静。雷达会失效,难道虫蛊也会吗?

等待男子回来的这段时间里她把放在後腰包里的夜明珠拿出来,用银链穿过的夜明珠比成年男性的拳头还要大,虽然没有火把那样明亮但也比没有半点光线要来的好。

把银链往脖子上戴的同时男子也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枝没被爆炸损毁的火把。

「外头状况怎麽样?还有活人吗?」爆炸点就在人群当中,纵使她希望所有人都平安也是不可能的事。

「离得近的人都死了,外头没活人。往外头的通道坍塌,我试着搬了一下,可那些石块压的紧实一时半刻搬不开。」

「那个领头的高瘦男人呢?也不见踪影吗?」她问。

男子摇头,「怕是头一个跑了的,我见黑火药一被拿出来时那人就已经离我们有一段距离。」

「看来那人确实有问题,现在我们遇到一件好事,可其余的都是坏事了。」苏景竹又躺回了地上,长叹了一口气,「好的是命还在,可坏的是我们现在出不去、火把也不晓得能不能够支撑到我们出这墓室,更不晓得煌儿到底在不在这里。」

幸好她在爆炸的前一刻想起天夜曾经教过她,某些时候在墓里取下门环就能将门後的门闩抽掉,她才试着将那两个刻有变体文字的门环拉下、推开了青铜门,否则可就把命留在这座无名之墓了。

男子俯下身对上她的眸,朝她伸出手,道:「还活着就比什麽事都好,无论前方有什麽,我总是陪着你的。」

「陪着我?你还真不怕死啊!」他这句话让苏景竹终於确定是自己身上的虫蛊失了灵,恶狠狠咬着牙开口道:「上官莲溪,我不都说了让你别乱来吗?」

闻言,伪装成星斗的男子嘴角绽放出一个星斗绝对不会有的灿笑,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搂入怀中。

「你在这儿,我怎舍得不来?」

小剧场

景竹:听说这是卷三最後一个副本

莲溪:对啊<( ̄︶ ̄)>

景竹:别人谈恋爱都是在风光明媚鸟语花香的风景名胜,为什麽我却要跟你在坟墓里面谈恋爱?

莲溪:这种全世界只有你跟我的感觉不好吗?

景竹:不是只有你跟我……还有墓室主人

莲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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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开始章节倒数~~~

男女主角终於开始有感情进展啦=)

这是一个生死相随(?)、虐恋情深(?)的开始(XDDDDD

敬请期待2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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