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墨竹景 — 卷四。第七章【歸來懲罰】

女孩子?

苏家兄妹刹那间还以为是自己听错,可见榻上仅着中衣依稀可见胸前起伏的淡雅人儿却也不得不信。

苏景竹没管他们二人拿什麽眼神来瞧自己,反而望向面露歉意的上官莲溪,朝他笑笑道:「无妨,为我拿那件外衫过来吧!我有些冷。」她现在只着中衣,且左手衣袖因为包紮的关系是整个割下的,虽说她有内力傍身并不是真的冷,但也敌不过苏子恒用这种古怪眼神看她。

闻言,上官莲溪立刻取过大氅披上她的肩,还回头看了苏子恒一眼,苏二少爷这才发现自己失态,视线连忙转开。

一时间,营帐内沉默得只听得见几人的呼吸声。

「哎!阿洛,你这伤口听宇瑶妹子说都见骨了呢!」片刻,还是阳守炎先打破这份古怪的气氛。早就晓得苏景竹性别的他好似没察觉有那里不对,拄着拐杖迳自上前看着还没用纱布包紮起的伤口,「这伤缝得不错。」

「你也不错,听念一说差点就肚破肠流了。」苏景竹带着调侃的语气说着。

「是啊!肠子差点就掉出来了,你可有带什麽好一点药材到雁城来吗?小爷我觉得需要好好补一补。」坐到床榻边上,阳守炎将拐杖往旁边一放,整个人差点没累瘫在榻上。

看着阳守炎的举动苏家兄妹眉头微微皱起,若是苏景竹是女儿身,那麽阳守炎势必要守礼才是,怎麽能这样坐到榻上去。然而苏景竹与上官莲溪两人注意到的是好友那略显苍白的面容,对於他的举止也没说什麽不对。

「你不是受伤好几日了,怎麽到现在还要拄着拐杖走?该不是伤处发炎?让南渊看看需不需要缝合。」由着上官莲溪将她把纱布缠上,她拖着大氅下了床榻将位置让出来给阳守炎休息。

长吐一口气,红袍青年点了点头欲解开自己衣衫,「那就让南渊帮我看看,这伤太深雁城又找不到大夫会缝合,我只能让它自个儿好。」

「阳守炎!你就在这儿坦胸露背?」看着衣带半解的少年将军,苏子恒一张脸黑得能出水。

「啊?」

「医者如父母,战场上也不分男女,不过打个赤膊而已。」让出位置到一旁去的苏景竹双手环胸懒懒说着。

苏子恒一双墨黑眼眸此刻微眯起,看着态度一副无关紧要的某人转身就要出帐,苏景竹却在後头不快不慢开口道:「还望苏二少爷别在外头嚷嚷本少性别,本少会感谢你的。」

停下脚步的苏二少爷冷哼了一声,道:「我可没有那麽碎嘴。」

「阿洛,你与二哥这是……」看着被掀开後荡下的帐幕,苏宇瑶在短短时间内就感觉到了两人的不对盘。

「显而易见,他看我不顺眼,我也不待见他。」耸一耸肩,她在案桌旁坐下,回答得乾净俐落。

「你们之间发生过何事?二哥即便冷漠可对家里人还是极好的。」在知晓苏景竹真实性别後,苏宇瑶便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更近了些,因此多问了一句。

低头玩着左手上的金玉手环,她将初到出云那夜发生的事娓娓道来,苏宇瑶在听见她的哥哥是梧桐宫主那一段一双杏眼瞬间瞪大。

「你说你的兄长与二哥长得极像,而且你的兄长还是梧桐宫的宫主?」

「是啊,怎麽了?」苏景竹说。正巧此时星灿又端了一盆乾净的水进来,进营帐时面上本来还有些疑问,却在见到帐内的苏宇瑶後露出了理解的神情。

苏宇瑶一看见进了营帐的星灿顿时也明白了什麽,因为某人常到宁园来看日落,本来不熟的都熟了。

「二哥他不喜梧桐宫,因他们将总坛设在出云,二哥将其视之对侯府的挑衅,有一回还跟戴着面罩的梧桐宫主交上了手。」一身简便黑衣的少女解释着。

「跟我哥交手?哈!那他一定输了。」苏景竹本来平淡的神情一下子灿烂起来。

苏宇瑶眉头轻蹙,道:「二哥既是我的二哥,也就是你的兄长。」

「他对我的态度如此,难道你还希望我和他好生相处?」披着大氅的少女语带嘲讽道着,「我有哥哥也有师兄,兄长这个位置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人对我而言也无影响。」

「那个…小主子……」正在协助上官莲溪检查阳守炎伤口的星灿抬头迟疑着开口,然而他话还未说完就听见外头有铁桶被踢翻的声音,随後有人踏着又急又重的步伐远离。

原先还在说话的两名少女一愣,而後其中一名少女像是意识到什麽,连告别的话都未提起人就这麽匆匆起身出帐。

「……我方才进来时见到苏二公子站在外头。」营帐内沉默三秒後,星灿弱弱的将余下的话说完。

「阿洛,你好样的!」半晌,躺在卧榻上的阳守炎称赞了一句,只是音量不若往常的中气十足。

没理会某位少爷是否站在外头这个问题,用没受伤那只手拢了拢大氅,苏景竹起身走到榻边,看着上官莲溪有些凝重的脸,问道:「怎麽了?阿炎伤势有问题吗?」

「他的伤口这几日该是有再撕裂开过,且事後只是草草包紮过没好好处理。幸好近日天寒,否则怕是有好些腐肉要割掉。」将染着黑红色血迹的纱布丢到空的铜盆中,他面色不愉,「阳守炎,你也好样的。」

见着友人伤口,苏景竹一双杏眼眯起,脸色微沉。而看着两大暗主明显想对他说教的神色,身为重伤患的当事人索性两眼一闭,装死去了。

☆☆☆

虽说阳守炎伤势重,但也没到不能乘坐马车的地步,所以当两日後大军迁回出云城时,他与苏景竹是乘着马车远远悬在西北军与他自个儿的阳炎营後方。待到了出云城,他婉拒了苏子宁入住侯府的邀请,跟着苏景竹一同来到了出云城的苏宅中。

因为苏记马车品质好的关系,这几日他在马车上几乎没受什麽罪,静不下来的他只在房里休息了一阵,还未到晚膳时间就出了房门走向苏景竹居住的隔壁院落中。不太清楚苏景竹和上官莲溪在帝王陵中发生过何事的他,在一踏进圆月门就见到与谢安瑞一模一样的那张脸无疑是相当震惊。

「安和!」不是说不让阿洛知晓吗?

「嗯?安和?」青衣少年打扮的苏景竹眉梢一挑,尾音上扬。

「呃…我是说莲溪……」

苏景竹坐在院子的石椅上,只手托腮看着红袍青年的讶异与後来支支吾吾喊人的模样一双杏眼微微眯起,「原来你也晓得啊!」

阳守炎看着苏景竹身旁俊雅男子一瞬间僵硬的表情也明白自己应该是透漏了什麽,不过见他没有对少年解释的意思,想是少年也知道这件事了。

「阿炎你是什麽时候知道这家伙就是谢二的?」

走到石桌旁寻了个位置坐下,阳守炎搔了搔自己的头,道:「神剑山庄别院那晚才晓得的,阿和不是扮成阿瑞的样子骗那些顾阳官兵吗,之後回到院内与阿瑞起了冲突……」忆起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他直接跳过命格之说下了结论道:「总之就是那时发现的。」

同样想起在那之後身旁人与谢安瑞的关系和睦许多,苏景竹偏头问:「你们现在还好吧?」

俊雅男子微微一笑,「我虽舍了谢家,却舍不下兄弟。」

「若是阿瑞在这儿听见这话肯定会哭鼻子,他这几年可想阿和了,偏偏怎麽都找不着人。」

「谢家少主哭鼻子啊!好像挺难得一见,要不莲溪你下回在他面前再说一次。」

青衣少年顽皮的以左手肘顶了顶身旁人,却让上官莲溪反手将她手臂轻抓,面露无奈道:「竹儿,你的手还伤着。」

两人相处的气氛融洽,让阳守炎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出现这儿,但一想到回了房只有他独身一人就腆着脸不打算离开。

「你们俩方才在聊什麽?」他问。

「我们在说江湖的事,神剑山庄的慕容珏与西宁的人合谋,不晓得待瑾王爷回头处理後神剑山庄还剩下多少资产,虽然神剑山庄地处江南,可还是有些产业位於北方,我在和莲溪商量要怎麽才能将这些东西吃下来。」

从雁城回出云这一路上只有他们两人在马车上,关於宇文叔侄的事情她早与阳守炎说得七七八八,只有隐下帝王陵中她与上官莲溪发生的那些事,那些事情属於他们俩人,她从未想过对外人道。

阳守炎闻言点了点头并不言语。江湖事於他太过遥远,那些事也轮不到他开口,不过他反倒想起了另一件事,「我记得那日你说梧桐宫主是你兄长?」

「是啊!怎麽了?」

红袍青年笑了笑,「没什麽,就是觉得自己挺厉害,天盟暗阁梧桐宫,三大暗道之主於我或多或少都曾有过交集。」

话匣子一开,三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星斗在夜幕垂降时踏入院落,说是外厅有客到来,要请苏景竹回侯府用膳。

「唉……」

「别叹气了,我同你一块儿过去。」上官莲溪起身预备换个样子,「或许规矩多了些,可总归是血亲,他们是出於关心才找你回去用膳。」

「就是,阿和说得没错。」阳守炎附和到,「一般而言回城後你都该上靖怀侯府走一遭,报个平安别让他们担心。我在这儿有吃有住就好,你别担心会招待不周。」

「我晓得,不过莲溪你就别去了。」苏景竹摆摆手,将上官莲溪按回了位置上,「侯府不若其他地方,府内规矩甚多,你随我去也是分开用餐,不如留下来和阿炎一起,晚些时候我就回来了。」

於是,两个大男生就这样望着青衣少年潇洒如风的身影离去。

「阿和,你晓得你现在的表情像什麽吗?」看着友人直到不见少年背影也未曾移开视线,阳守炎调侃了一句。

上官莲溪挑起一边眉梢,投给他一个询问眼神。

「你现在神情忒像那闺阁中夫君不归家的怨妇啊!哈哈哈……」

翻了个白眼赏他,上官莲溪露出谢安瑞绝不会有的慵懒表情慢悠悠道:「有人可想总比无人可念好。」语毕再次起身准备离开。

还没搞清楚什麽有人想无人念,阳守炎就先嚷了起来:「喂喂喂!阿洛不是让你留下来陪小爷我吗?」

「我还有事去办,晚膳前会回来。你这重伤患还是回房去休息,晚一点我会将晚膳端过去。」想着美人儿还念着她的兄长,上官莲溪便打算趁着她不在身旁时将联络苏景兰的事情办妥。

阳守炎:……

目送着上官莲溪身影消失在圆月门後,阳守炎不免腹诽这位友人果然就是见色忘友的代表。不然怎麽方才阿洛在的时候就一步不离,现在佳人才走立刻有要事处理了?

然後,红袍青年後知後觉的明白了方才上官莲溪口中所说:「有人可想总比无人可念好」所指为何,这分明就是刺激他没有一个情投意合的对象啊!

轻抚过自己腹部的伤处,他突然就想起了那个笑着将他轻松放倒的女孩儿,若是他在意的那人是她,那可会有一丝可想可念?

然,这个问题一时之间并没有人能为他解答。

☆☆☆

苏景竹一踏入靖怀侯府的大门,就见一身白衣温润如玉的侯府大公子正等着她。因苏子宁与温靖怀直接从嘉定城返回出云的缘故,他们也已经好几日未见了。

「子宁大哥,晚上好。」

「竹儿,伤处可好些了?可要让靖怀检查一下?」苏子宁问。她手臂上的伤在西北军中并不是什麽秘密,那日从宁狄联军回来时,除了她与苏宇瑶宛如双生子的容貌外,另一个显眼的地方就是她手上不停滴血的伤口。

「不要紧,伤口这几日不碰水就行了。」苏景竹笑着,跟着苏子宁一起走入内院。

苏子宁的步伐并不快,或许是近日烦心事尽了,他也有了闲余心思与身旁少年说起其他事情。

「这回不打算住府里了?」见她点头,他轻笑出声,又问道:「觉得府内规矩多?」

闻言苏景竹尴尬了一下,最终依然把头点了下去。

温润公子面上的笑意更深,轻道:「也好。天下之大,是不该把你拘在这一方苑囿之中。」

苏景竹睁着一双大眼看他,总觉得苏子宁想说的不只是这些。

「靖怀侯府在出云已有百年。自夜王将出云划入龙腾版图後便是由苏家镇守在此,虽然当初四国时期苏家是文官出身,但从根落出云那刻起便是以军法治家,若是家中男子犯了错,多半也是军杖上身的。」他道。

身旁人想到那厚实的棍子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自己的背脊。真是光想就觉得…好痛啊!

苏子宁见状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正厅之上,圆桌一如苏景竹初到侯府那日的模样放置在那儿,她刚踏入厅上只见苏小将军苏子修与宁安将军苏宇瑶,还有小药仙温靖怀三个小辈站在一旁闲聊,婢女们忙着布置碗筷与菜肴,而长辈们都还没到。

「小弟,听说你此回出征留下了纪念啊!」苏子修一见她出现就笑了,末了还挽起自己袖子露出右手上一道碗口大的伤疤,「可有这疤痕深刻?」

那一刻,苏宇瑶在一旁露出头痛神情。

「子修,别拿你的伤吓竹儿。」苏子宁眉头微皱,苏小将军只好讪讪然将袖子放下来。

「没关系,这吓不到我。」苏景竹露齿一笑,道:「战场上留下的伤疤就是男人的勳章啊!」

苏子修双眸瞬间亮起来,没想到这个半路认回来的「表弟」竟是如此上道,心情一瞬间舒爽许多,笑道:「就是、就是,还是小弟懂我。」

其余几人让两人间的对话给逗笑了,而青衣少年则是抿起唇角,笑容腼腆。

五人的好心情直到坐上圆桌,苏小将军望了桌上一圈後问了一句:「二哥呢?」

气氛顷刻间低沉了下来。

苏子修先是看着自己父亲期望能得到答案,最後却是一家之主给了他回答。

「你二哥现下在祠堂跪着,晚点要领罚。」

「为什麽?」苏子修惊呼出声。然而不光是他,苏宇瑶面上也出现同样的惊讶。他们都晓得靖怀侯口中的「领罚」就是挨军杖没得跑。

「祖父,这是为何?」与苏景竹破例坐在苏信夫妇左右的苏宇瑶瞪着杏眼看着与之间隔一个位置的祖父。

「子恒出征前立下一纸军状,说是保证竹儿完好归来,结果呢?手臂上的伤都见骨了。自然该罚。」出声解释的是苏老夫人,面上表情似是恨不得以身代过。

身为当事人的苏景竹收到了桌上众人目光,这一刻,她约莫晓得了甫一进侯府苏子宁说那些话背後所想表达是为何事。

所以她装做一副不知情的模样问:「罚什麽?抄书吗?」

靖怀侯苏信眉一挑,道:「什麽抄书,跪完祠堂便罚军杖二十。」

略为冷硬的话语说完就见到外孙那张与小女儿相似的面上出现难以置信的神情,眼中有着惊恐与畏惧,那模样似乎是被他所言吓到,苏信顿时怀疑自己口气是否太差了些。

「为什麽是罚军杖?这儿是家又非军营,况且当初二表哥也没在纸上写到倘若没做到就挨罚军杖二十啊!」青衣少年一张清雅面容皱得跟包子似的,嘴里嘟囔着:「我就是犯了错师父也从来不打人的。」

苏景竹所说的「这儿是家又非军营」让苏信有片刻愣怔,随後又听身旁少年说少年师父从不打人,他才突然忆起从这个外孙归来後,他从未听外孙说起这几年生活究竟是如何。

「犯错?竹儿你这样乖巧你师父怎麽舍得罚你。」苏老夫人一惊一乍道。自认回苏景竹後,苏老夫人完全开启了无条件宠孩子的模式。

「有时候顽皮了,惹恼了老师也是会被罚的。」想起往事,苏景竹抿唇浅笑。然而她即便被罚多半也是轻的,因为主谋基本上都是那对双生师兄。

「哎!小弟做了什麽会惹恼夫子的事?书里放死蛇?墨汁里渗面粉?还是在夫子位置上涂了浆糊?」说起调皮捣蛋一事苏子修丝毫不逊色於飞霜雪降。

苏景竹望一圈桌上长辈们的脸色,就晓得她这位三表哥小时候肯定常被夫子一状告到长辈面前,同时摇了摇头笑道:「这些我都没做过,但有一回我和四师兄五师兄想吃野味,就在师门後山随意挖了个大坑设陷阱,野味还没吃着呢!教我们识文断字的老师却一不小心跌进去,第二天上课我们三人就让老师罚了。」

这件事简直就是偷鸡不着蚀把米的范例,当时她和飞霜雪降挖坑时压根儿没想过夜门里会有人跌进去,怎晓得教她策论的云爷爷会踩进陷阱里,还让其他几位爷爷笑了好一阵,说他在皇城当官太久骨头都锈了。因此丢了面子的云涵泽回过头来就修理他们这几个让他掉坑的罪魁祸首。

「我被罚抄《策论》,两位师兄则是罚抄兵书。」见苏子修一脸的不以为然,她将处罚说得再清楚一点,道:「我在我们念书的院落中央搬一张桌子紮着马步抄策论,两位师兄则是倒立着抄书,字写不好还要重抄。」

「好主意!」苏子恒、苏子修的父亲,也是苏景竹的小舅舅苏弘康抚掌大笑,「抄书的同时还可以练下盘与臂力,阿修,下回你再惹祸老爹我也让你在练武场上这样抄书。」

苏子修看着苏景竹的眼神一瞬间变得生无可恋。这样处罚的方法要较挨揍更累且更丢脸啊!小表弟这是替他父亲想法子整治他的吗?

「所以…外祖父,能否不罚二哥军杖?」苏景竹稍稍靠近了靖怀侯爷,一双杏眸望着他,见他态度略有松动还伸手扯了扯这位威严颇胜的外祖衣袖,露出一个就连师门内最冷漠的苏老都无法拒绝的甜美笑容,「好嘛!就不要罚二哥了,今儿宇瑶回来了,我们能吃一顿团圆饭,就别少二哥一人啊!」

还没等靖怀侯反应过来,苏小将军就先在心里卧槽了一声,随即转头望向坐在祖母身边的小妹,怎麽就想不透为何这个小表弟笑起来会比小妹还要娇气,若是哪一天他家小妹也对他笑得如此明媚那人生就圆满了。

当然,这心声也是在场多数长辈的想法。

於是正看着苏景竹撒娇的苏宇瑶眼角余光便瞥见桌上长辈们对她「殷殷期许」的目光,嘴角微微一抽。

唯有靖怀侯的注意力并不是孙女身上。在苏景竹拉住他衣袖笑得娇憨的那刻,一个恍神间他还以为是他的小女儿回来了,定神下来才发现是眼前的孩子是外孙而非小女儿。

「坐正,把腰打直了。一个男孩子怎麽坐得没个正形。」他轻喝一句,却没把袖子从她手里抽出。

目的还没达成,靖怀侯既然没对她行为作出反感举动,她便仍是厚着脸皮用大眼巴巴的望着他,「好吗?外祖父,不罚二哥了。」

「哼!你这小子说没两句就想替你二哥将惩罚赖掉,别以为我老了就想这般唬弄我。」苏信轻拍了苏景竹额头两下,「看在你小子的面子上,就不罚军杖二十,改罚些别的。让人去祠堂将阿恒叫来用膳。」

「由我去吧!」苏子宁笑着起身,整了整衣上褶皱之处。

「那我也去。」一听苏子宁要到祠堂去喊苏子恒用膳,苏景竹相当精神的蹦起来拉住大表哥的雪白衣袖,全然将方才靖怀侯说她「没个正形」的事放在心上。

这一去,一桌子的小辈全都跑了,几个长辈坐在位置上面面相视不免笑了出来,侯府里的气氛似乎自那名少年到来之後就活泼了许多,比起之前更有家的感觉。

长廊上,苏子修与苏宇瑶两人一前一後提着灯开道,苏大公子则与青衣少年坠在後头似是有话要说,眼色很好的小药仙离了两人几步之远,让他们能不受干扰的谈话。

「谢谢。」苏子宁轻声道。

苏景竹嘴边扬起一抹狡黠的笑,不再是正厅上那个卖萌娇笑的模样,道:「子宁大哥你不用谢我,要谢也是那个差点儿被军棍上身的家伙跟我道谢。」

或许一开始她还不明白为什麽苏子宁要在她一进侯府与她说那些话,可在靖怀侯说要罚苏子恒的那瞬间她就什麽都懂了。毕竟事情是因她而起,要苏子恒因为她的伤被罚着时也是有些不应该,而在侯府中无论是谁为苏子恒求情都不恰当,但由她这个刚认回来的「外孙」撒个娇、求个情是可以的,而且求情被接受的机率还是很大的。现在看来苏子宁所想确实是相当成功。

「你若未明白我所说的,那麽子恒今日依然是要被罚。」温润公子浅浅一笑,「况且你也可能因为与子恒不对盘而不愿意为他说话,不是吗?所以我一声道谢并不为过。」

青衣少年眉梢一挑,道:「大哥你还真是什麽都想到了,那可有猜到我为何要与你一同前去祠堂?」

苏子宁轻叹口气,摇摇头,看着她的眼神就像在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没见到子恒挨打,就想见他被罚跪的样子,对吧!」

闻言,苏景竹毫不吝惜自己的灿笑,一双杏眸如夜空中的弦月弯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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