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快报──逢农历春节前後,亦是尾牙及春酒旺季,冯姓驾驶因前一晚聚餐喝酒到清晨,宣称自认不胜酒力有先在车上睡觉等酒退,於下午一点左右醒来便驾车想返家,在行进百货商圈时却飙速闯红灯,造成两死十多轻重伤的惨况,其中一名女高中生伤势较为严重,正在紧急开刀抢救中──』
墨政廷这会儿正坐在开刀房外的长椅上,头微垂着,额角却全都是冷汗,紧握在膝盖上的拳头也不自觉地不断在颤抖着,连放在椅子上的手机响了又响也置之不理……
六个小时後,手术室的门打开了,一名头戴帽子、身穿手术服的医生自手术室里走出来,墨政廷随即飞快地冲到医生面前︰「她怎样?没事吧?」
「医生我女儿没事了吧?」言豪也赶紧走向医生,满脸焦虑的询问。
「手术很成功,病患正准备移送加护病房,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是关键,只要病患能渡过危险期,没有病发其他後遗症的话,就能换到普通病房。」
章敏听後整个人差点儿瘫软在地上,在儿子言品宏的搀扶坐在长椅上啜泣不止。
墨政廷双眼通红,下颚绷紧,好一会儿他才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医、医生,我现在能进去看看她吗?」
章敏紧抓着言豪的手臂,「我也要去……我要去看看我的宝贝女儿。」
「病患现在生命迹象还不稳定,最好一次不要进去太多人……」
医生公式化地吩咐完之後,立刻来了一名加护病房的护理师,因为是重症加护病房,一天只能探望一次,而每次最多只能两个人进去。
所以墨政廷就算心里再焦急,也不好抢了言豪和章敏探望女儿的权利。
他就这麽不吃不喝的在病房外坐了一整天,不管是谁劝都劝不了他,言豪当然也将这一切全看在眼底了,叹了好长的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进去吧!」
章敏受了惊吓,身体一时撑不住昏倒了,言品宏替她办了住院,此时正在病房里守着她,言豪也很担心老婆,心想女儿这里有墨政廷这孩子守着他也放心,简单交代几句话之後就搭上电梯到楼上住院病房。
其实墨政廷所有心思都在加护病房那扇门後,他根本没注意听言豪说些什麽,当知道可以进去看她,他几乎是颤着手慌乱地穿上隔离衣、隔离帽和口罩,全身经过消毒後,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她的病床旁。
一入眼看见病床上的人嘴里套着呼吸管、脖子围着护颈、右手整个手臂裹着石膏、腰部以下到臀部绑着绷带、右大腿和左脚踝分别都各裹着石膏,身上和手臂上分别都插着好几条管线,就连原本红润的脸蛋也青一块紫一块,整个消瘦惨白让他强烈地觉得心疼,像是有人拿刀狠狠插进他胸口,心疼的让他感受到一股鲜明的剌痛感。
内心不断涌出的情感强烈得几乎使他承受不住。
他颤抖的探出手,不舍的抚上她消瘦的脸颊,不断的自责着。如果不是因为他约她看电影,她下课就不会出现在那条路上……现在在这里的人也就不会是她。
「老婆……」
他指尖颤抖着拉起她虚软的手,深情的在她白皙的掌中印了个吻。
「贪睡鬼不要再睡了,你快睁开眼睛看我……」
明明不久前她还因为他偷亲她而嘟嘴生气、她眯着眼睛笑得像只小麻雀似的在他耳边吱吱喳喳说个不停、她抱着他的胳膊耍无赖……明明这才是她不久前的样子,为什麽现在却躺在这儿不理他呢!
墨政廷绝望又恳求的声音,尾音里透着浓浓的哽咽,「老婆你快醒醒,不要离开我,言品芯我求你了,为我撑下去……我求你了,老婆,别不要我。」
墨政廷?
他哭了?
为什麽他要哭?
慢慢侵袭而上的黑暗逐渐将她包裹,她就像是被困在黑暗洪涛中的一叶扁舟,在黑暗中载沉载浮,脑袋依然是混沌不清的,在似醒非醒间她隐约听到墨政廷的声音响在她的耳边。
她第一次听到墨政廷那样疲惫又破碎的声音,再也没有习惯的骄傲,也没有丝毫的理智和克制。
声音几乎是哀求,毫无章节又颠三倒四的哀求。
她想要回应他。
可她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想要动动手指却也动不了。
眼前黑蒙蒙的一片,好似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又好似不过是眨眼间,不知从哪里来的光亮突然刺破周围的黑暗。
医院里常有的消毒水味盘踞空气中。
她在哪里?
谁来告诉她,她现在究竟在哪里啊?
麻药退去,消炎药水静静流入血管,言品芯在困乏中醒不过来,她隐约有些意识,有心想要动一动,却仿佛被什麽东西禁锢住,挣扎不得。
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在床尾似乎像是医生压低着声音再与人说话──
「令媛恢复的清况不错……不过因为左边卵巢和输卵管破损太严重了,我只能尽力保住右边的,而且令媛的子宫严重撕裂,就算伤口癒合将来也可能会影响受孕……」
「怎麽会这样……她还这麽年轻,她如果这麽年轻就不孕那、那以後她怎麽办……」
「您别太担心,现在的医疗科技很先进的,只要好好治疗……」
他们谈论的人是她吗?
她在哪里?
她记得今天跟墨政廷约好一起去看电影和逛百货公司……所以她中午辅导课一下课就骑着脚踏车开心的要去约会……然後……有一台车闯了红灯朝她撞来──
难道她出车祸了!
惨了!墨政廷会不会还在百货公司门口傻傻等她!
言品芯想开口说话,可是张了张嘴,她只能发出细细呢喃──
「宝贝女儿,你总算醒了。」章敏激动的握着她满是大大小小擦伤的手,眼泪又忍不住一直流下来。
「嗯……」她没办法说话,全身上下一点力都使不出来。
「你才刚脱离险境,先别急着说话。」言豪看见宝贝女儿清醒过来,眼眶也忍不住浸湿了。
「是啊!你才刚动完手术需要好好休息,听话,好好睡一觉。」章敏不舍的抚着她苍白的脸颊,轻声的哄着她入睡。
她不要睡觉……她只是想让人去告诉墨政廷她没办法赴约了,让他别再傻傻的在约定地点等她出现……
浓浓的睡意让言品芯渐渐沉静下来,隐约中她似乎听到墨政廷的声音……
还好有人通知他,这才没让他一直傻傻的等她出现……
靠!不对!他在这里干嘛?他不能在这里!
家人们都还不知道他们两人的关系……
靠!靠!靠!他不能在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