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她暗自一惊,低下头喝酒,想着要如何应对,还好立丰又跟叔叔杠上,吐槽道:「我情商低?你这个外行管内行的,医务会议时,是谁帮你圆场,老是提那些跟医疗无关的计画,要不是我在後头帮你圆场,你早就被那些科主任推翻掉了。」
「说这话,可见你对经营有多弱智,我代表董事会,你以为董事们个个都懂医学吗?他们懂的是数字,我这个董事长又特别会管理数字,科主任想推翻我?先考虑一下饭碗再说。」
「哼,跟你们这些奸商,我都懒得多说。」
「你们确定这些商业机密,真要在我一个外人面前说吗?」丁莳萝勉强找到插话的时机。
「这些不算什麽商业机密,管理者与执行者,永远都会有认知上的落差,各行各业都一样,你虽然在学术界,但一定也会遇到一样的问题。」见到她点头附和,严立言继续说:「家里头对立丰的规划,也不单单是执行者,以她的聪明才智,只当一个医生太可惜了,接下来会慢慢让她回来帮家里的事业。」
立丰方才还飞扬的神色立刻黯淡下来:「昨晚在匡哥那里,我本来想说,但人太多,不太方便,反正这件事情,我是不愿意的,说多了也不过是抱怨,那时气氛那麽好,就不想扫兴了。」
「匡哥?」
「凯子朋友开的烧烤摊,好热闹的小店,东西也好吃,下回带你去嚐嚐。」
「殷子恺成天带你去吃小吃,难道他就请不起好一点的地方吗?」
丁莳萝忍不住说:「立丰吃惯的山珍海味,他一个小业务员肯定是请不起的,难得的是立丰也能享受我们这种平民的滋味。」
严立言眼睛眯了起来,显然没忘记她上次否认认识殷子恺,但却意外的没有计较。
「什麽平民,什麽山珍海味?你恐怕不知道我在美国忙起来,都吃些什麽,有时街头热狗或活力棒就是一餐。」
「自己吃,和约会吃的,怎麽能一样?」
严立丰摆摆手:「哎,我跟凯子算什麽约会。」
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倒是让其他两人都愣住了,丁莳萝记得她说过跟凯子的交往是有目的的,谁认真谁就输了,但严立言恐怕并不知道,或者,他想要知道更多。
「是吗?你们不是在交往?」
「凯子是个好人,我不忍心害他。」她想了下,终於说:「刚好莳萝也在,有机会你帮我跟他说,我喜欢跟他在一起,但我们之间不可能有结果,我家里的情况实在太复杂,我自己都想摆脱却摆脱不掉,又怎麽会拉他这麽一个好人下水?」
严立言皱起眉头,「你是典型的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保证很多人会乐於被你『拉下水』,少奋斗十年。」
「凯子不是那种人。」她摇头。
「是吗?那他是哪种人?」这个问题是对着丁莳萝的。
她暗自叹气,维护殷子恺几乎成为她的本能,但这次,她有点不情愿。
「他会说出跟立丰一样的话,因为健康的关系,他一直害怕拖累人。」
「他健康有问题?」严立言立时肃颜。
严立丰冷哼一声:「我看过他的病历报告,不过就是癫痫症,在台湾可能不普遍,但在西方却不是罕见疾病,现在的药物已经能有效控制,我认识很多人成年以後几乎没有发过病,这些我跟凯子都说过,他还跟我去打过内观,药物、内观双管齐下,他那个病几乎不算病。」
「他运气不佳,家里三代男性都不长寿,殷妈妈从小就必须独力扶养他们兄弟,他大概不想让喜欢的人承受一样的辛苦,哪怕只是可能性。」
「我和立言都算单亲家庭,我恐怕连单亲都算不上,这些都不是拒绝承诺的理由,在我看来,凯子应该有其他理由,或许,他心里藏着更喜欢的人,所以才会连这麽一点点小风险都不愿意对方承受。」
「这不是矛盾吗?若心里藏着更喜欢的人,又怎麽会像个痞子一样,处处留情?」
「他也没有处处留情,至少每段感情都是专一的。」她再次替好友说话。
严立言这次不打算轻易放过,盯着丁莳萝问:「你觉得他藏在心里的人是谁?」
她怔忡的回视,心脏莫名的紧缩。「我⋯⋯怎麽会知道?」
「严立言,你可以不要那麽讨人厌吗?每个人都有隐私,透过好朋友来打探另一个人的隐私,这是最下流的手法。」严立丰替她解围,「凯子是我男朋友,我都不好奇了,你好奇什麽?」
「我可以不好奇,但你要告诉我你们这场闹剧要演到什麽时候?」
她耸耸肩:「只要还能维持轻松自在,没有结束的理由。」
他看起来对这个答案没多做批评,再次转向丁莳萝:「我尊重每个人的感情观,只是不希望立丰遇上动机不纯的人,或是不负责任的感情,就当我管太多吧,你也可以当成是家人间的关心。」
家人间?她几乎失笑,旁观这两人互动间透露的,可比说出来的话丰富许多。
「我会离开一段时间,这些关心,不过都是希望立丰在这个城市不要太孤单。」
立丰倔强的撇撇嘴,但似乎也把他的过度关心当为理所当然。
丁莳萝终於明白自己今晚能蹭到这顿饭的真正原因。
「中文我恐怕帮不上忙,但是假如立丰想要聊聊,我倒是很有空。」
接受严立言的「托孤」,主要是因为她真心喜欢严立丰这个人,或许是因为她们的经历有些相似,都品嚐过成长的孤单,以及,身边都有个人坚定的陪伴着自己,而她们,却害怕失去那个人,不约而同的选择小心翼翼的维持着界线,不敢越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