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肩坐在机舱里,陈玮再次捕捉到丁莳萝脸上的傻笑,在计程车上就捧着手机不停回覆讯息,他发誓还听到几次她的咯咯笑声,这绝不是幻觉,只是,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位丁老师吗?
机上乘客陆续就座,机舱广播提醒乘客关闭电子产品,她仍然抓着手机不放。
「有什麽好笑的事吗?」他终於忍不住问。
她仿佛这才注意到他般,立刻收敛起脸上少女般的傻笑,摇头回:「没什麽,凯子跑到我家去逗我家的小狗玩。」
「你养狗?」
她回完讯息之後才慢半拍的回答:「什麽?喔,不是我,是我老家,其实是只流浪狗,赖在我家不走,我刚回国时养了一阵子,後来上台北工作,本来要送到收留所,我爸说要接着养,於是就留了下来。」
又有讯息进来,这次是一支影片,他瞥见殷子恺拿着一根玉米逗着那只可怜狗的画面,她乐不可支,空中小姐过来要求关机,她匆匆打几个字,微微叹口气,依依不舍的关机。
决定跟她一起去巴黎後,他心情一直不是很好,大概是受当年在欧洲生活的不愉快影响,但内心深处,他知道自己不愿意面对与母亲相关的记忆,她一直很向往巴黎,留学时期不小心怀孕,情人不愿意负责任,不得已只好中断了学业,回台湾辛苦的以教钢琴为生,负担起单亲的责任,扶养唯一的儿子,直到後来遇见他的继父,他在巴黎出生,母亲以取得法籍为理由,加上他又有音乐天份,继父同意资助他到巴黎深造,陪着儿子重回梦想之都,她却始终郁郁寡欢,全心全意希望他拿下更高的奖,好跟那个无条件支持她的男人证明自己不是利用他,「他们的儿子」终将会在欧洲取得一席之地。
出发前,他与纽约的继父通话,问他要不要将母亲的墓碑迁回台湾。
「你决定吧,只是⋯⋯我觉得她可能会更想留在那里。」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疲惫。
「或许,只是很孤单。」
「我记得她说过在巴黎,连寂寞都美好。你这次过去多去她那里走走,等我有假时再过去看看,至少,让她不那麽孤单。」
「爸,」他冲动的喊出口,这麽多年的生疏,短时间两人还无法回到从前,但他此刻可以感受到电话那头的唏嘘寂寥。「你不觉得被我们母子利用了吗?」
沈默了许久,他听见继父沙哑的声音:「威廉,我是个很乏味的人,若不是遇见你们,我想我这辈子除了音乐,什麽都没有吧。你母亲给了我许多灵感,她⋯⋯照亮了我阴暗的生命,即使短暂,我也不後悔,有你这麽出色的儿子,我更不後悔,来纽约以後我想了很多,许多的话,我应该更早跟你说,让你更了解自己的母亲,只是,我不擅长表达,也不习惯⋯⋯跟人说这些,所以我要请你谅解,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记忆中沈默寡言的继父,第一次一口气说这麽多,他几乎承受不住心酸的感受。
「好,从巴黎回来以後,等我存够钱就去纽约找你。」
电话那头笑了:「好,等你存够钱,别让我等太久,儿子。」
这段对话以後,他始终没找到办法摆脱低落的心情,没办法不後悔这些年来对这个男人的错怪,以及此时对他的⋯⋯心疼。
他的心情显然与旅伴相反,这让他有点忿忿不平,忍不住嘲讽:「在我面前跟别人打情骂俏,就不怕我吃醋?」
她戴着防噪耳机,没听到他的话,他摇摇头,看向窗外,还是得靠自己去处理情绪。
花都巴黎是陈玮的青少年,却是丁莳萝的成年,他那时埋首於音乐,身边又有母亲无微不至的照顾,虽然身处异乡,但却没有陌生感,对丁莳萝说却完全相反,她是在最沮丧的情况下出得国,渴望全新的环境可以摆脱穷途末路的命运,在奥斯曼男爵一手规划的美轮美奂城市里,放眼望去,无不新奇,陈玮猜想母亲眼里的巴黎,大概就是丁莳萝看到的巴黎吧?
虽然住的时间比她久,但法语却没她溜,更何况这些年的生疏,几乎都忘光了,他乾脆交给她带领自己,来到八区的私人住宅,看着她熟门熟路的输入密码,穿越两道门,上二楼的公寓。
「老师这段时间在诺曼第的乡间住宅,他巴黎的家可以给我们暂住。」出发前她解释过,还附上一些多余的细节:「我那时走得匆忙,东西也都寄放在这里,所以住他家也方便收拾。」
看样子还真是纸上婚姻,她仍然习惯喊他老师。
单身大学教授的家长得什麽样子,他看到的就是想像的那样,数量惊人的书几乎占据这个两房两厅公寓的大半部分,摆设全是厚重的古董家俱,这房子乍一看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睡书房,你睡客厅沙发吧。」
他很怀疑地看着拥挤的书房。
「橱柜里有张行军床,我习惯了,之前换房子时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他比向室内唯一装潢华美有致的房间,建议道:「怎麽不睡房间?」
「那是师母的房间,自从她过世後,老师就没再进去过,他自己也是睡客厅的沙发床。」
他摇摇头,又是一个痴心汉?他默默想着继父住在台北家里时,会不会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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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一樵:真的进入最终章了,目前处於无存稿状态,我不想匆忙作结,又只有周末能写稿,所以要请PO友们多包涵,这个故事将会龟速迎来属於它的结局,有更新都会在俱乐部那里通知,有兴趣的人不妨加入俱乐部^__^题外话,以往写到巴黎时,我都是遥想从前在那里的生活,此时写到巴黎,我却身在其中,感觉满奇妙的,预计里头会物尽其用的将我的日常生活写进去,大家轻松看看,不要太认真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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