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肺腑,深入肌肤。
——让·雅克·卢梭摘自波尔斯
几年前——我之所以不说出明白清晰的时间,是因为时间对於我而言是没有什麽紧要的。这不是说我真的就如外界某些人——崇拜我的或憎恨、恐惧我的那些人,我看不出来他们到底有什麽差别——所说的那样,我已经战胜了死亡,拥有当年伏地魔都渴望得到却又从未得到的魔力和法术,我不否认,生死之门和“灵界”的奥秘在我心中占有一个相当重要的位置,但要说我为了得到永恒的生命而做出了盗窃圣器的勾当,那真是大错特错,这是对我本人,我的爱人,当然还有我的挚友,哈利·波特、罗恩·韦斯莱、纳威·隆巴顿一众D.A.的严重污蔑。百年来,或者,按照我的最早的也是最近的传记作者丽塔·斯基特女士所形容,当我还是格兰芬多塔楼一个同时勾引哈利·波特和维克多尔·克鲁姆——愿他们的夫人原谅我,顺便也原谅老而弥坚的斯基特——的小荡妇时,我就一直致力於改善巫师与麻瓜还有其他灵长生命的关系,说到“生命”,我当然比不上我的爱人,也比不上这几年大家开始不说名字的我的那一位挚友——是的,她依然是我的挚友,我想,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要为她辩护,为了她,我愿意将威森加摩那早该放进巫师历史博物馆的破受审椅子上的铁链炸个粉碎。
算了,我还是从新开始吧。
几年前,当我决定辞去魔法史教授一职,准备从学校抽身,此时,依然坚持在温室中带着耳套给曼德拉草换盆的隆巴顿教授,还有他的妻子汉娜,带着淡淡的酒气,带着他们的儿子小隆巴顿,过来找我,希望我留下来。让我惊讶的是,他们居然还带上了宾斯教授。按照他的计划,现在他应该在被我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死党命名为“萨拉查湖”的地方——想当年是一片沼泽,进行斯莱特林早年生活史的田野考察才对。
“宾斯教授,我不知道你回来了。”
我一直跟宾斯教授有通信,用东方的方法,这种方式是我从秋·张那里——说实在的,真是够了,因为恐惧而噤声是一回事,因为反感而闭嘴又是另一回事,前者是恐惧,後者是制造恐惧,但我的老友对此能有什麽反应呢?大概是狂笑吧?没有人需要恐惧龙的火焰或水瀑——学来的,这比猫头鹰要方便。
“我过来,好重新负起给霍格沃茨的学生传授准确的历史事实的责任!”他已经成为了霍格沃茨幽灵里声音最响亮的一个。
我对他感到抱歉,何况,如今他已经是我当年的老师当中唯一还能说上话的了。
但这动摇不了我要重新回到孑然一身的状态的决心。
“我将笔记和材料都留下,下一任老师会用得上的。”他怎麽可能丢下才刚开头不久的田野生活不管呢!
宾斯教授怒气冲冲地穿过墙壁。
“他跑得比我还快。”纳威——尽管这麽多年我已经习惯了在学生面前,在教师会议上称呼他做“隆巴顿教授”,但我并没有觉得他的名字很陌生。我不由得想到我那糟糕透顶的黑魔法防御术,最早的一次实践,就是落在纳威身上。他跟汉娜提起时,汉娜咯咯直笑——慢吞吞地坐下,
“说不定再过几年,他看起来就要比你还要大了。”
小隆巴顿继承了纳威以前的腼腆,却在魔药学上造诣颇深,我不想显得自卖自夸,但我在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见过他几次,他坚持兼修麻瓜医学的行为,可说是对我当年主政魔法部时基本政策的继承,不是那些畏首畏尾、缩手缩脚的官僚,而是像他这样勇於实践、不畏流言的人,才是开放、互助、平等的“格兰杰主义”的真正继承人。
纳威从来没有对我这麽多年从来不变的容貌说过什麽,最起码,他从来不以自己的身份说那些话,他心里应该也有跟大众同样的思疑,但基於我们的友谊,他从来不说。“赫敏没有做过坏事”,他这样对别人,对《预言家日报》说。他还没有说完,“卢娜·洛夫古德和秋·张也没有。”《预言家日报》裁去了卢娜和秋,对纳威对我的支持也做了一种不言而喻、耐人寻味的解读,似乎我要么有着跟盖勒特·格林德沃八九不离十的“更伟大的利益”,要么就是跟汤姆·里德尔一样偏执,只不过这一次是偏向麻瓜。
他到现在也不擅长掩饰。
“你看……你是霍格沃茨有史以来最受欢迎的魔法史教授。”
“可不要在宾斯教授面前这样说。”
“他要是不这麽想,他就不会辞职,转而去指导巫师-麻瓜联合考古队,有什麽能让一个因为工作而忘记了生命的幽灵——”
“我可不会忘记生命。”
尽管纳威的话让我得到了很大的成就感,但我还是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
人们都以为我很了解生命,却不知道我从来都不想谈起生命。他们总是想法设法活得长命些。
“对不起,我……”
我不打算听下去了。
由於我的过去——或者是巧克力蛙卡片!人们总是将我和历史联系在一起,却从来不在乎我,不会在乎我想的是什麽。如果想知道“救世傲罗”哈利·波特、“全能球手”金妮·韦斯莱,或者是“女魔头”秋·张的少年生涯,最好当然是找到“泥巴部长”赫敏·格兰杰!我从魔法部的下属和後继者那里得到的奉承,说不定比从因为我的法案而受惠的巫师和麻瓜那里得到的感谢还要真心些!
请原谅。
我生来是个泥巴种。我在魔法部部长就职典礼上说过,我由妇产科医生还是治疗师接生纯属偶然,但自从进入霍格沃茨,我就一直坚持这种偶然性,最终让它成为了我的必然。
我的人生,如果按照类似魔法史的分期法,可以划分为泥巴种时期、霍格沃茨时期、魔法部时期,还有从魔法部辞职之後的学者时期、漫游时期和持续至今的传授时期。我始终没有放弃过自己的麻瓜身份。或许泥巴种出身的巫师是源於祖上的哑炮血脉,从纯学术的观点上看,这不无可能,但我的祖上如何如何,这并不是我感兴趣的。我对家族的记忆最上只能追溯到我的祖父和祖母。我更愿意对愿意听我的私人史的人说说我的父亲和母亲,他们都是出色的牙医。在第二次巫师战争时期,出於对他们的保护,我对他们进行了强有力的记忆篡改,让他们自以为是温德尔·威尔金斯和莫妮卡·威尔金斯夫妇,无儿无女,一心移居至澳大利亚。但就是这样也没有让他们忘记让病患恐惧不已的技艺,他们在澳大利亚开牙医诊所的时候,曾经发表过论文,却因为跟在英国伦敦的格兰杰夫妇不久前所发表过的论文太过相似而遭到拒稿。拒稿的电邮文本可以查阅魔法部图书馆的两次巫师战争档案室,另外,隶属魔法部调查委员会的第二次巫师战争期间巫师-麻瓜离散家属调查小组的有关报告和霍格沃茨的校史资料对此有更加详细的记录。
最早对我是否拥有巫师血统进行调查的,是我六年级时的老师,斯莱特林分院院长兼魔药学教授霍拉斯·斯拉格霍恩教授,他认同哑炮理论,在我加入鼻涕虫俱乐部之後,曾经为我在巫师界的格兰杰家族——非凡药剂师协会创始人赫克托·达格沃斯-格兰杰是这个家族的最知名人物——中进行过调查,但是没有结果,我也没有在斯拉格霍恩生前的鼻涕虫俱乐部活动中听闻过事关我出身,却又未为我所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