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非传统式的三合院,它正中仍有一片大的埕,只是三边围起的房舍皆是两层楼高的水泥屋房,正身的堂屋可以容纳不少人,以往都是以招待宾客为主,堂内若有要事审议,几乎都会到二楼的会议厅。
可是眼下,黎玉还站在堂屋的几步开外,静悄悄的里头却传来了一鞭子甩下的声响,先是皮开肉绽、再是劈地三尺,一声撕心裂肺的闷哼,伴随而至,哼得她顿时心下一紧。
连鞭子都取出来了,霍老三当真在此。
她眼神一凛,没有时间再搭理身後的胖男人,二话不说便往堂屋内奔去。一入门,与她四目交接的便是此刻立足於台阶之上,霍老三杀红的双眼,堂内的人以他为中心围了一圈,有几个她认得,有几个不,推测起来应是各堂堂主都来了,再俯目往地上一瞧,果真是阿厄。
他周身全是血。
众人回眸,一瞅见黎玉,个个脸色骤然一变,惊者为甚,有些还有带了恐惧,纷纷低头给她让出一条道来。
黎玉一步一沉,走得很缓,也说不明白此刻自己究竟是什麽心情,只是眼瞅着霍老三一鞭又要甩下,她片刻犹豫也无,三步并两步,急奔上前就是奋不顾身双手一接。
然而,向来对她疼惜有加的霍老三却没有因她的举止而轻易放轻力道,分毫没有。於是这一鞭,就这样狠狠往她的手掌心抽去,顿时血肉模糊。
霍老三狠心出了名,众人虽不意外,可这一鞭抽下去,还是纷纷替黎玉心疼了一阵。
霍老三眼底没有惋惜,只有狠戾的目光向黎玉而去,而对方只是又惊愕又阙疑地举眸望他。
一室静默。
久久,方才听得一道虚软无力的声音,闷闷自地上响了起来。
「是我的错、咳咳……和黎丫头没干系。三爷有恨,便向我来,切莫、咳……切莫牵扯无辜……。」
黎玉掌上还攥着霍老三的鞭子,低眉回首,阿厄已经被打得面目全非,就连嗓音都已经不似他的了。他昨天才受那麽重的伤,怎麽能够再承受得了?
她松了松疼痛不止的手掌心,霍老三的鞭子顺势抽了开来,往一旁的木头桌就是一甩,硬是劈成了两半。
众人一震。
黎玉更是心惊胆颤,她不能忤逆霍老三、不能有太多的疑问,却更不能放任阿厄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在眼前,阿厄曾舍命救她,她眼下要是什麽也不做,将来一定後悔一生,可是,她眼下究竟又还能做些什麽呢?
黎玉此刻脑中思绪如涌,翻江倒海却也没能理出一个能救阿厄又不激怒霍老三的办法。
一整屋的人,霍老三一声不吭,也没人敢出声。良久,才见黎玉毅然抬起头来,坚定无比地看向霍老三。一旁的人见着一时都懵了,只有趴在地上的阿厄颤着手,眸中惊乱无比,似是要去制止她,却是疼得连根手指都动弹不了。所以,他终究遏止不了黎玉将要出口的话,一见她启唇,他双眸都跟死了无异。
黎玉叩首一跪拜,吞了一口气,闭目而道:「敢问三爷,还差几鞭?」
话一出口,顷刻间,好似连呼吸的声音都没了。
全场都不冷静了,只有霍老三最镇定。他眉毛都没动一下,压下身来,让黎玉抬起头来看他,嘴里不疾不徐,面不辨喜怒,就吐出了令人不寒而栗的三个字:十九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