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納蘭女皇 — 憶梨花:人生若只如初見(1)

紫元十八年,三月初三。

「大!小!买定离手!快来快来!」招财赌坊内乌烟瘴气,喧声震天,市井流氓都聚在一起,就要来看赌什麽才能赚钱。

不像平日,今天於赌大小的桌上围观的人特别多,负责摇骰子的荷官也在流冷汗,不大敢再摇,原因是他面前笑得如一抹晴光的男子已连胜了十几场了。

「怎样?」陆槐气定神闲,「不摇吗?」

荷官咽了一口口水,手都抖了,这时一个脸上划有两道刀疤的男子走来,「我来服侍客官,你退下吧。」

「是。」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赌坊主人刀疤图也忍不住要控制场面了,这公子好生厉害。只见他穿的是一身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布衣,可是面容俊美,五官如玉,通身散发贵气,一看就知道不是平凡人。他身旁站着一个矮小的书僮,看上去好像和这位公子有点相像,但不知为何那麽白的皮肤居然长了满脸胡须,而且眼珠子骨碌骨碌,像个什麽都不懂所以什麽都好奇的傻蛋,特别奇怪。

刀疤图双手捧起骰笼,极力摇晃,用尽全身力量不绝摇动,他知道世间有听骰之术,要练成不简单,但世事无奇不有。他担忧面前的人就是个懂得听骰的,所以故意摇得毫无章法,异常嘈杂,然後才满意地放下来。

陆槐却没有丝毫犹豫,一下放在「小」的一格。旁边的人见他下了赌注,也纷纷跟着。

刀疤图笑了,信心满满,一打开,「一、一⋯⋯什麽!二?」

「四点小!是小!」众人都欢呼!「小哥太厉害了!」

「没可能!明明是⋯⋯」刀疤图慌张了,他明明都动了手脚,是三个一才对呀!

「明明是什麽?庄家莫非早就知道内里乾坤?」陆槐笑时很好看,但刀疤图却觉得他欠揍,只见陆槐拿起了一叠厚厚的银票,抽了其中一张递给旁边的胡须书僮,「走,我们去买糖葫芦。」

刀疤图目光凶狠,这个男子明显已识穿了他们的技俩,若放他走,他们还能继续骗人吗?「不准走!你这老千!在咱家赌坊骗了这多银两,老子可不饶你!」

「出千的是你,为何贼喊捉贼?」

「是啊!是啊!」众人起哄,他们长年来这里赌都是输的,顿时觉得今天这位小哥就是来替天行道!

「抓住他!不能让他踏出门口!」刀疤图一喊,四方八面便来了一大堆壮汉,个个手持武器,又砍又砸,直冲向陆槐。陆槐看上去并不算太强壮,武功却极为高强,接连打飞壮汉。此时一个壮汉砍向书僮,陆槐一惊,急急上前护着书僮,一脚把壮汉踢走。

「哥哥!哥哥!你没带银针吗?」

「没有!爹都没收了!」他把书僮护在身後,但壮汉不绝前来,再这样下去,情况只会更危险,他急急道:「快跑!」

「哥哥⋯⋯」

「快回家!」陆槐打倒两人,开了一个缺口。

书僮不再犹豫,一下拔足狂奔。

「书僮去报信了!不行!快把他抓来!」有些壮汉闻言便追出去了,陆槐慌张地要来截住追书僮的人,但更多人又围上来了,他立时脱身不得!

「小梨!小梨!右边!右边!」陆槐大喊。

只见他的小梨一出门就奔向左边。

啊⋯⋯

陆梨娇小,她用尽全力向前跑还是跑得不太快,她其实真的很害怕,她根本不认得前往陆王府的路,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做哥哥的负累,便继续向前拚命狂奔。

「别跑!别跑!站住!」粗汉一直追着她,她回头看了一眼,粗汉跟她距离非常近,近得快要碰到她了。她急急转入另一条大街,把粗汉多甩开几步,又一直往前奔跑,粗汉的声音很近,迫使她回头看看,可是这时她没留意脚下,一踏空就摔下石阶,滚到河边的草地上。

她哭了,脚上痛得她动弹不得,只见粗汉向她步步迫近,「哼,看你往哪跑?」

不要!「哥哥!」她大喊。

陆梨不知道陆槐正在赌坊与人激战,以一人之力斗三十五粗汉,他心里着急,但短时间内根本冲不出去。是故陆梨现在怎样大喊,陆槐也无法赶来。

粗汉上前就要来抓她,她惊慌地缩作一团,怎料此时有人冲来道:「住手!」

陆梨拭了拭泪眼,抬起头来,只见一个身材颀长,穿着月白长衣的男子挡在她身前,他的发丝束成马尾,明显还未及冠,她看不到他的脸,但觉得他的声音很动听。

「小畜生,警告你,别多管闲事!」其中一个粗汉指着他。「滚开!」

男子不为所动,「一群壮汉欺负一个胡须小子,不合道义。」

为何要强调胡须?

「干你什麽事!打他!」粗汉又围上来,陆梨闭了眼,仍是缩作一团,只听到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又有人叫苦,之後又有人落荒而逃的声音。

良久,陆梨才听到那人温柔地说:「没事了。」

她很害怕,不敢睁开眼睛,那人又蹲下来,「没事了,都走了。」

陆梨这时才缓缓睁开眼,河边华灯如昼,灯光映照之下,眼前是一张俊逸的脸容,他看上去神色严肃,但一双如星如火的眼眸底下满是温情,她怔了怔,此时男子凝望着她一双眼眸也怔了怔。见他这般模样,她心跳漏了一拍,难道是胡子掉下来了?

她摸了又摸,再三确认,胡子没有掉下来,才安心道:「谢谢。」

「你⋯⋯」男子原是好奇,这小小的书僮为何脸上长满胡子?为何在夜里被人追赶?但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要探听人家隐私,转为问:「你还能走吗?我送你回去。」

「嗯⋯⋯」她刚想爬起来,脚又疼得让她倒下来了。

男子方才就观察到她脚上的伤势,「可能是脱臼了。」

「脱臼?」陆梨疼得很,从未听过什麽叫脱臼,「是不是很严重?」

「我替你接回去。」

「接回去?」陆梨疑惑,然而她还未想通,便见男子抓起了她的小腿,把她的鞋子脱了下来,她惊慌地缩了脚,「你要干什麽?」

「这脚伤若不好好治,会是一生的痛患。别怕,我长年习武,我懂得接。」

「不不不不!不!」这根本不是懂不懂得接的问题!男子力气大,一下抓住陆梨,不让她逃走,然後解了她袜子的带子,「不要!」

他心急想要救她,没理会太多,一下便扯掉了她的白袜,然而,很快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那是一弯白皙如雪,柔嫩如脂的小足。

男子向来冷静,但此时他脑袋像被雷轰了,轰得他灵魂出窍。

她她她⋯⋯她根本是一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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