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赛美术馆原先是火车站,後来才改建为美术馆,内藏许多名师画作,包括梵谷、米勒和雷诺瓦等人的画作,当然,也有许多中大型的雕塑作品,罗丹的地狱门也在这里。萧洁盈对画作情有独锺,去罗浮宫也是在油画厅停了最久,到了奥赛美术馆她看见莫内的蒙特吉尔街的节日就不肯走了。
画作用色鲜亮,街上密密麻麻的人群,建筑物从窗户伸出一张张红白蓝三色的法国国旗,天色明亮蔚蓝,光影清晰,当时的阳光一定很温暖。光是站在画外都能感受到画里热闹欢乐的气氛,让人看着心情就很好。
「这是莫内以万国博览会为主题画的,它还有一幅类似的姐妹作喔,叫圣德尼街的节日,没记错应该是在卢昂美术馆。」宣景说。
萧洁盈仰头看他,「你对画很了解嘛。」
「那当然。」宣景微笑,一边捧着相机对着萧洁盈就拍了一张,「摄影师也得学画面和构图的,从名画家的画作中学习最快,我每到一个地方最先去的就是他们的美术馆。」
「我还以为是酒馆呢。」萧洁盈笑着调侃。
宣景从相机上移开的眼神有些无奈,「你到底把我当什麽了?」
「嗯……人体发电机?」萧洁盈脸上的笑容更肆意张扬,宣景透着镜头,反射动作就是按快门,不把眼前的笑容留存下来不知道有多可惜,乾净直爽,不含任何杂质的笑容。
看宣景放下镜头开始看照片,萧洁盈凑上前,扒着宣景的前臂,「我也要看。」
宣景拉着萧洁盈到休息区的座椅上坐着看,他一张张的翻着相片,大半的相片里都有萧洁盈的身影,宣景的照片画面灵动,像是可以感受到当时的阳光和吹过的风,看着照片萧洁盈莫名觉得眼熟。
「你干嘛拍那麽多我?」萧洁盈随口问,然後便见宣景一手支头,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因为你好看。」
萧洁盈瞟了宣景一眼,然後学宣景支头望着他也笑道,「我是第几个因为好看所以出现在你照片里的?」她是在讽刺他。
宣景一愣,垂着眸子想了想,「第一个。」
「鬼才信你。」萧洁盈起身,继续去看其他的画作。
宣景看着萧洁盈的背影撇了撇嘴,真没说谎啊,他叹了口气,捧着相机继续拍照,拍着拍着镜头里又出现萧洁盈的身影,画面里的萧洁盈朝他做了个鬼脸,宣景忍不住笑了,回神赶紧按下快门。
逛得差不多,两人到了大钟前的休息区,从大钟透明的玻璃望出去可以看见巴黎市区,包括塞纳河和远处的圣心堂,萧洁盈远远的看见窗外的景色便快步向前,手撑着栏杆向外远眺,还回头笑着招呼宣景赶快来。
宣景忍不住拍了一张萧洁盈背光的剪影,然後走到萧洁盈身後和她介绍,「你最爱的拉法叶百货在对面,那个方向」、「往那边去就是罗浮宫」、「我们住的饭店在那个方向」、「前天吃饭的餐厅?在那里,看不到的」、「这里啊,这里是左岸,对面是右岸,你晚上要去的花神咖啡馆就在这一侧」……
「那个呢?那是什麽?」萧洁盈指着远处的建筑,宣景看不清,便稍微倾身向前,萧洁盈感受到身旁的温度,侧过头便看见宣景清晰的下颔线,线条乾净俐落,轮廓深邃,萧洁盈明显感受到心脏一顿,她鼻尖全是宣景身上清冽的檀木香和雪松味。
而宣景眼神专注的在寻找萧洁盈说的是哪栋建筑,全然没意识到两人此刻的姿势有多亲昵,他的双手撑在萧洁盈两侧的扶手,像是有意的把她环在怀里一样。
萧洁盈心神不宁,她推开宣景,用微笑掩饰心慌,说:「我们去吃午餐吧,有点饿了。」
吃完午餐後两人去到橘园美术馆,吃午餐时宣景总觉得萧洁盈有些心不在焉,还有意识的在闪避自己的眼神,宣景摸不着头绪,不知道萧洁盈突如其来的转变是为何。
其实萧洁盈自己也不是很懂,走了一段路、吹了点风,脑子似乎清醒了不少,她也就让刚才莫名其妙的悸动随风而散了。
橘园美术馆主要展出印象派与後印象派的画作,最出名的大概便数莫内的睡莲,馆内收藏了壁画规格的大幅睡莲,陈设於椭圆形展厅内,纯白的房间和纯白的墙更衬出睡莲斑斓绚丽的色彩。
萧洁盈拿出笔记本和色票对应着画里的色彩,简略的把颜色记录下来,有些找不到确切色票的颜色萧洁盈就用HSL标出粗略的范围,其实用照片记录也是可以,但毕竟照片的色彩是经过数位设备转换而得,呈现出的颜色还是得视其使用的色座标系统而定,经常会出现误差,所以画作的颜色还是手动取色比较保险。
宣景在一旁啧啧称奇,「你怎麽确定那个颜色范围的?」
萧洁盈没看他,只是继续用色票对比颜色,「用久了都知道,HSL还算好判断的,先用相似的色票抓色相和饱和度,明度就只是深浅的差异而已,大概的范围抓出来,回去用电脑慢慢试就好。」
「我还以为你在眼睛里装了色彩识别器。」宣景笑道。
萧洁盈挑眉,「不过你做摄影的,没学过色彩学吗?」
「我学的是工程色彩学好不好,我们学的是色彩波长、配色函数、CIE色度系统,要怎麽用照明频谱和物体反射光谱的波长,去重叠积分得出人体眼睛椎状细胞对颜色的响应值……」
「好,够了,闭嘴,别说了。」当话题进入物理相关领域时萧洁盈只能投降,宣景说的那些她也学过,就是学得不太好,别人用数学能证明的色彩理论她需要用推论才能得出──不是数学差,是物理差。
两人看完睡莲又到地下一楼的展厅逛了一圈,逛完整间美术馆差不多也下午四点了,他们本来想按着原定计画去塞纳河逛逛,但一出美术馆便发现外头下着毛毛细雨,塞纳河畔本就风大,二月下着雨就更冷了,萧洁盈呼了口气发现可以呼出白色的气体,莫名有些兴奋。
这时宣景不知从哪生出一把伞,撑到萧洁盈面前,宣景撑着伞站在细雨中,对着女孩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气质淡然清澈、温文俊逸,彷若梦中少年来。
萧洁盈一瞬间的恍惚,如果宣景是个良人那该有多好啊,脑子里闪过这样的念头,萧洁盈吓到了,她伸手去接雨,凉凉冷冷的,她踏出一步,雨点落在脸上,很冰。
宣景将萧洁盈罩在伞下,她看向自己,眼神里有些宣景说不清的情绪,宣景心念一动,伸手拨开吹到她脸上的碎发,「别淋湿了,国外看病很贵的你知道吧?」宣景的眼神很认真,像是真的担心她着凉。
两人站在一把伞下,微弱的夕阳余晖透着乌云的空隙在地面形成深深浅浅的光影,萧洁盈背着光,但宣景似乎看见她眼里的光,像数千万光年外的星光,穿越了长远的时空终於来到眼前,微弱却弥足珍贵,她说:「嗯,我知道。」
她得清醒点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