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次最好不要再弄我!」成之往後瞪了一眼吕善之,转过头再度将钥匙插进钥匙孔,他又感觉一阵暖意从肩膀传来,发现是徐若天的手。
徐若天凑近他耳边,低声道:「别开。」
「这次又怎麽了啦?」成之欲哭无泪,怎麽谁都想玩他?
徐若天竖起食指放在唇前,做出噤声动作,「有人来了。」
三人都不发一语,夜晚的校园,静得能听见叶子落在地上的微小声音,不久,一旁阶梯传来缓慢的脚步声,吕善之悄悄往楼梯口探头,依稀看见微弱的灯光。
「应该是警卫来巡视,还不近,我们快走。」她压低音量,成之立刻将钥匙放回门上,三人动作一致,转身离开。
就像三个翘课躲教官的小孩子,为了不发出声音,他们踮起脚尖,蹑手蹑脚往另一个阶梯走去。
不知道是肢体障碍还是自带衰运,成之提心吊胆地在黑暗中摸索时,一个不注意踩到铝罐,清脆巨响回荡在宁静校园中。
他吓得瞪大眼,不敢动作,吕善之和徐若天在一旁也没有动静,他们屏气凝神,祈祷警卫会以为是风吹得铝罐到处滚。
「是谁?」低沉的嗓音响起,听声音就在不远处,成之吓得倒抽一口气,下一秒立刻抬起脚往楼下奔驰去。
急促的脚步声传进警卫耳里,他也追上前去,「是谁?别跑!」
「那个白痴……」徐若天无奈,听警卫的脚步声愈来愈接近,他抓起一旁的吕善之,拔腿往楼下逃跑。
就像偶像剧剧情,两人在校园中奔跑,被他紧握着的手臂发着疼,很是炽热。
从背後望着徐若天奔驰的背影,宽大而令人安心,他的发丝飘在空中,被月光照得发亮,天上的星星从他身上落下,坠进她眸中,瞬间按下了慢动作键。
一旁茂盛的树叶被风吹拂着,在夜晚无法看见树叶的翠绿,却能听见它在空中摇曳的清脆声响,令人心旷神怡。
银色月光像亮粉一样洒下,透过树叶,零零星星落於地面。
耳边霎时宁静,只听见风和自己的喘息声。
眼见警卫就紧追在後,手电筒的亮光刺着眼,她不停迈开脚步,和徐若天飞快地奔驰,能听见心跳强烈的跳动着。
她大口喘气,心脏揪紧般痛苦,感觉却很痛快。
她回头张望,发现曾经想逃脱的回忆已狠狠被甩在身後,就在这一刻……
好痛快,好痛。
一个转角,徐若天将她拽进草丛中,见警卫在不远处,徐若天搭住她肩,轻轻将她往自己身上挨近,减少身子暴露在外的机率。
吕善之深陷惊愕中,她瞪着眼,不敢动弹。
回过神後警卫已经离开,听见徐若天松了口气,她这才感到想笑。
「呵呵……」她笑弯了眼,蜷起身子,发出像小女孩可爱的笑声。
他扬扬眉,忍不住问:「笑什麽?」
「很刺激耶。」
上演警匪片一样,大户千金爱上了黑帮老大,愿意陪着爱人逃到天涯海角,她就是那名千金,拎着厚重的裙摆,拼了命迈步奔驰……诸如此类的想法突然浮上脑海,感觉实在罗曼蒂克又不可思议。
尤其想到黑帮老大是老师,两者配在一起实在突兀不搭轧,就忍不住笑意了。
笑着笑着,心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和记忆中重叠的画面,她看着就出神了,差点忘了拉着自己的是老师,并不是她期望的那个人。
已成往事了,早就成了一缕轻烟,不足以挂心。
有太多太多,努力想着却无法记住,想要忘了却没法断得一乾二净的事。
在徐若天握起她的手奔跑,她想起了那个人也曾这样带她奔跑,当时她想着,若是和这个人,不管去哪她都愿意奉陪。
无论当时亦或现在,不小心弄丢了那些星星,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傻子,去找你哥吧。」
见他起身,又迳自地走了起来,她才慌忙追上他的背影。
夜晚万籁俱寂,寂静将他们包围。
徐若天走在前头,依稀听见吕善之跟在後头,踩过落叶的清脆,像是心碎的声音。
她不再像之前那样武装自己,不再刻意与人拉远距离,不再浑身是刺。
见她这样,他感到欣慰,也许两人之间的楚河汉界正在慢慢缩减。
看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和记忆中的女孩似曾相识,她们一样,为了掩饰自己的懦弱和恐惧,建立起坚固的围墙将自己层层包围,那道墙不畏惧任何刀箭,躲在墙後的女孩却是脆弱地不堪一击。
知道挣扎只会伤得更深,即使痛之入骨,宁愿一个人躲在壳里一觉不醒。
努力地过了一日又一日,未来是万里长城绵延不绝,不见尽头。
失去了影子的人,还要过多少日子,才能拼凑回真正的自己?
这些话,好似是在对自己说。
那是最後一班火车。
他目送女孩离开,她本该飘逸着的乌黑长发,如今已被毛帽遮住,从身後看,女孩的背影瘦小地几乎快消失,太过脆弱,令人不知所措。
她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病服,朴素简单,在她身上略显宽松。
她上了火车,隔着车窗,她的面色苍白,孱弱化作一缕轻烟。
她比着胜利手势,眼睛眯成一条线,硬是挤出笑容。
她连再见也没说,只是一直笑着。
没有血色的唇,轻轻扬着,告诉他,时候到了。
这个世界没有你了——
可是为什麽,我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