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獵人】遇上天然呆 — Chapter.04

「你还没洗好?」带着菸酒嗓的模糊声音从浴室门外传来,栗芽听见门外的女人这麽说着,「我把衣服放在床上,穿好直接下楼。」

猛地睁开眼,一抹金橙流光在双眸底下流转。她什麽时候睡着了?

意识到冷水仍然不断地打在她的身上,从依靠着浴缸边缘的姿势爬起身,栗芽伸手压了浴缸旁不知道是洗发乳还是沐浴乳的瓶子,胡乱的往身上乱抹一通。

忍着痛,栗芽随便冲了几下後便关掉水龙头,迷迷糊糊的爬出浴缸。

完全忘了地板上早已血迹斑斑,有些地方的血渍甚至已经凝固成深褐色了,栗芽赤脚一踩,脚底立刻染红。

鼻血已经没有再流了,但现在取而代之的是浑身的疼痛感,弯着腰抱着肚子,栗芽现在觉得有点儿冷了,可能是冷水冲太久了吧。

模糊的视野中猛地晃过了一个眼熟的物体,伸手握住那不断晃动的东西,栗芽这才发现那是她一直戴着的坠链。可见她真的是睡迷糊了,明明一直都戴着的,明明不曾将它拿下过的,自己怎麽会忘记它的存在呢。

握紧手里的坠链,栗芽将紧握的拳抵在额上好一阵子後才松开手。

取下挂在一旁的白色大浴巾包裹住身子,栗芽就这样呆站在浴室放空了几秒钟,不知道等会儿应该怎麽做,衣服……啊、刚才那位大姊姊是不是将衣服摆在外头呢?

将摆放在染血衣物上方的黑色缎带绑在手腕上,女孩摇摇晃晃的推开了门。

他们头一次抢到了一个瑕疵品。

听说在某个旅团中被称为大脑的男人才刚抱着一个女孩从超~级遥远的会场上一路跑回来,到达集合地点後又被某团员刻薄对待。但对方有理在先,於是他只好乖乖蹲低身子在清理地板。

等到男人好不容易清理完地面上的血迹、正想要到楼上挑个房间放他的战利品时……

他!居然!又被使唤去找那小鬼的衣服!

僵着脸上的微笑。

吸吸吐吸吸吐。

侠客深吸了口气,好、没关系,不过就是找个衣服,有什麽难的。

随便找一间店偷个几件出来不就好了?

拒绝了一听到要抢服饰店兴奋的就想要跟上来的窝金,虽然害他落得这样的下场,窝金至少也要负上1/4的责任,但照理来说就算窝金不想去,侠客应该也会想尽办法抓着窝金一起去。

可是……要帮窝金收拾善後实在太麻烦了,团长要他们这段时间内尽量低调行事,所以侠客毫不犹豫的选择放弃。

出了门後他直接往平民区的方向跑去,侠客本来打算随便挑个几间服饰店进去逛一圈,但因为被派克诺妲特别叮嘱一定要挑童装店偷些漂亮的衣服。

侠客大概知道派克诺妲如此叮嘱的原因,於是,他也只能照做了。

但是为什麽呢……为什麽他们团里的女性都像是会读心一样啊可恶!既然这麽会读心,那为什麽偏偏就看不出来他一个大男人去逛童装店会被当成变态的真情呐喊呢!

忍着满腔的委屈,侠客在回到集合地、等到那孩子终於洗完澡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崩溃了。

团中的成员们走路时向来都不会发出声音的,这不是一种习惯,将脚步声彻底消除是他们从尚未懂事时就已经学会的事情。

因此,当那轻盈的脚步声从楼梯间传来时,待在大厅中的几人大概就知道是谁了,但是那脚步声听起来有些凌乱,感觉孩子走起路来彷佛摇摇欲坠一般。

他们同时从空气中嗅到一丝铁锈味和某种诡异却又熟悉的味道,可是他们都以为那是从木头地面的缝隙中所传来的,毕竟刚才侠客蹲在那清理了这麽久,就是因为血迹卡在木头地面的缝隙里,实在是很难清理。

他们幻影旅团抢夺过很多货物,但却很少抢到赝品,毕竟他们是强盗集团,不会事前做预告更不会让外人知道他们何时何地会出现行抢,除非是那些宝物的所有者疑心病重到做了一层又一层近乎完美无缺的保护,否则旅团抢到赝品次数真的非常少。

虽然曾经发生过少数几次,但他们也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夺回真品。

但、并非赝品,而是瑕疵如此之大的物品,他们倒是头一次连发现都没有发现,就将其给带回基地里。

可能是当时会场里所弥漫的菸酒及血腥味盖过了那孩子身上腐臭的味道吧。

侠客方才所带回的清一色全是纯白的衣物,也不知道那家店到底哪里有问题,整间店居然全是白色的衣物,而且价钱还很昂贵。

也懒得换间店偷,侠客就乾脆随便拿了几件他觉得比较顺眼、没那麽白闪闪的洋装走了。

但是他现在很後悔自己刚才怎麽不换家店偷,最好挑到一间全卖黑色衣物的服饰店。

连擦都没有擦乾的白色长发几乎与女孩身上的白色衣物融为一体,孩子身上穿的是细肩的纯白洋装,湿漉漉的发散乱的黏在孩子的後背和手臂上,不仅仅是那头长度及腰的细丝而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伤口的关系,女孩连同肌肤都几近於死白。

也因为如此……所以孩子身上的伤才会如此明显。

就如同一张白纸只要染上了一点脏污就会特别明显一般,更何况女孩几乎是全身上下、只要是裸露於衣物外头的地方全都是或大或小的缝线伤口。

即便是外行人都可以看出,那一条接着一条的缝线手法简直粗糙地可以,孩子身上最大的伤口约有二十公分长,较小的伤口也有五公分左右的长度,更别说是衣物所遮蔽之处的情况有多麽凄惨了。

红色的血丝在白色布料上渗透,绽放出一朵又一朵的红花,那抹红刺眼的让侠客的心都凉了一半。

孩子头上还披着白色的大浴巾,他们看不清隐藏於布料底下的面容,但可以听见女孩的喘气声很大。

才往前走没几步,孩子猛地倒下。

「……我去你的。」瞪圆眼,侠客看着倒在大厅门口的孩子,他看见自己拼死拼活用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去偷来的洋装不到一小时就被大片血迹给染色,少见地将不雅字眼直接骂出口。

但没有任何成员开口调侃他,可能是全部的人都想着同一件事吧。

这次的行动可能是他们一生的耻辱。

「……玛奇、派克诺妲,带她去空房间治疗。」

无声无息的站在楼梯口,库洛洛几乎是踏下最後一阶阶梯的瞬间,孩子就在他的眼前倒下。

看着率先跑到孩子身旁的两人,库洛洛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难得看上眼的东西居然早已经伤痕累累的,而且那种伤势……对孩子来说是足以致命的伤啊。

「帮她重新缝合伤口和换药,给她三天的时间,如果在那之前烧不退没醒来,那就不用再醒来了,只要眼睛留下就好。」

迅速做了决定,如同在拍卖会时他决定给女孩一个收屍的机会,同样的,库洛洛这次仍然决定再给那孩子一次机会,时间还很多,没关系的。

不知道自己到底下意识露出了什麽样的表情,库洛洛总觉得成员们看向自己的表情同样微妙。

但是他现在有点不开心倒是真的。

没有开口多说些什麽,库洛洛伸手摀住自己的半张脸,点名了团中的脑袋後转身走上楼,打算讨论一下这次活动行程。

闻言,侠客立刻跟上,只不过在踏出大厅後所有人又听见他大骂了一声脏字,一路碎碎念的跟着上楼了。

待两人一前一後的走上楼後,有着日本武士风格打扮的信长靠在门边,「好久没看见团长露出那种表情了,从旅团成立一年後就没看过了吧?」

即便在室内,信长仍然没有放下系在腰间的武士刀,他摸着胡子看了看团长离去的方向,再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孩子,感叹的说着,「那种想生气又想维持面无表情的模样真有点好笑。」

「信长,你想被杀掉的话就继续说吧。」玛奇看了一眼身旁的白目成员,信长明明知道飞坦最讨厌有人说团长的任何不是了。

旅团成立的早期他们就因为这件事打了很多次架,现在还学不乖。

好险芬克斯对於这次的活动不知道是没兴趣还是迟到,所以不在场,不然等等的场面就不是他们能够制止的了。

「哈!开玩笑,老子我才不会那麽容易被杀掉呢!」

「……你可以试试看。」

「够了,成员之间禁止内斗。」将孩子用浴巾裹起,派克诺妲打住一付蓄势待发的两人,然後还看了一眼感觉等等就会加入战争,扩大骚动的窝金,「你们谁都可以,等会清一下地上的血脚印吧。」

如果再叫侠客清理,侠客应该会真的翻脸。

「玛奇,等会我出去帮你准备一些消毒用物,你先带她上去吧。」

「切,团长这次带回一个这麽麻烦的小东西啊。」撇撇嘴,被派克诺妲制止後信长心不甘情不愿的收回刀,乾脆将满腔的不满转移到女孩身上,「看得出来眼睛是挺美的,但小孩子什麽的太讨人厌了,会大哭大闹的多麻烦。」

「同感,就不知道团长和玛奇看上她哪里。」同样默默地收回了手中的黑伞,飞坦跟着加入炮局,「团长只说给她缝伤口和换药吧?那麽除此之外其他的事什麽也别做,时间一到没醒来我就杀掉她。」

……为什麽有关这孩子的每件事都要提到她啊真是的。

从派克诺妲怀中接过那瘫软的身躯,玛奇暗自在心中腹诽着。

抱着孩子往楼上走,二楼的房间除了派克诺妲和玛奇之外,剩下的两间都没有人住,其他成员都往三楼的房间跑,於是玛奇就挑了自己房门对面的房间,抱着女孩推门进去了。

将浴巾当成毯子垫在女孩的身下,不让孩子身上的血渍轻易的弄脏乾净的床单,否则还要更换和清洗是一件很麻烦的苦差事。

也不管这是侠客带回来的心血,反正衣服看起来也染色的不能穿了,玛奇随手拿出小刀直接划破洋装,懒得在那边慢慢脱。

微皱起眉,玛奇原本以为团长今天反常第二次了。

但现在看来果然还是平常的团长吧?

这孩子的伤……如果真的只照着团长所说的指示做,不用到三天後了,女孩今天就会死。

比起裸露在外的四肢,衣物内的伤口多到让玛奇觉得过於残忍了,而且照缝线的手法来看,皮和肉缝了那麽多层,伤口的深度应该是能够见骨的。

明明……就还只是一个孩子不是吗?这种彷佛有深仇大恨的伤势照理来说也不该出现在女孩的身上才对呀。

也不知道当初将孩子卖到拍卖会上的人是怎麽处理这些伤势的,缝线是拿普通针线缝合的不说,缝线手法也烂得可以,根本就是外行人随便乱缝。无菌原则没有做好,伤口肯定也不常换药,很多地方都出现了腐肉,发出一股臭味,但却被孩子全身上下的铁锈味给盖过一半。

虽然玛奇并不是医生,但是连看都不必看,肯定伤口感染了吧?

可能在被卖到拍卖会前就已经开始发烧了,当时服装之所以包得这麽紧,就是为了掩盖身上的伤势或是绷带吧,那时孩子脸上也化了妆,玛奇原本以为只是为了增加卖相。

但现在想来或许并不是如此吧。

这孩子能拖着这样的伤势撑到现在,甚至还被侠客抱着到处跑,却连句疼都不喊也算是很厉害了。

抓起孩子的手,玛奇正打算将手腕上的缎带一起划断时,她停顿了一下,一个转手将小刀收起,解下黑色布条放在女孩的枕边。

嘛、毕竟当初玛奇也是觉得这孩子有值得一瞧的价值才会主动靠过去的。

既然团长也没有明令说不允许她做除了缝合伤口以外的治疗……

那麽、等会的治疗就当作她一点点的小私心吧──

「──派克诺妲,可以帮我一件事吗……」

注意到门边的高挑身影,玛奇回过头正想开口时,派克诺妲早一步伸出食指比了噤声的动作,「我知道,早准备好了。」

派克诺妲轻轻带上门,走到床边将手中的东西放上床旁小桌後摀着嘴低喃着,「嗯……果然伤得很严重呢,伤口很多地方都烂了,要把腐肉刮掉才行啊。」

「没办法弄到局部麻醉剂吗?」看了眼桌上的用物,玛奇没有看到她想要的东西。

「能弄到这些已经是极限了,至少可以消毒,而且还有消炎药物。」从弯下身观察伤口的姿势重新站直身子,派克诺妲摇摇头,她可是闯了好几间这附近的房子,好不容易才拿到比较完整的医疗用品呢。

「虽然对她可能残忍了一点,但也只能忍耐一下了。如果要跑去平民区找药物的话来回需要一小时,这孩子没办法撑吧?」

一边这麽说着,派克诺妲一边往房间角落的浴室走去,她从浴室里头重新拿了一条大浴巾,用眼神示意玛奇将孩子抱起後,她伸手将整条染红的浴巾抽出孩子的身下,重新铺了一条乾净的布。

「……好吧,那麽我就开始了。」在派克诺坦的帮忙下用消毒酒精液洗手,玛奇从桌上的用物中拿出了已经消毒过的小号银针,至於缝合的线嘛……她不需要。

比起一般医疗用缝线,自己的念线更强韧、可以让伤口癒合得更快。

在手腕上套了一个针扎腕带,玛奇猛地伸展双臂,一条银色的细丝不知何时已经穿过了针尾,连结在银色短针上,「派克诺妲,那麽剩下的就拜托你了。」

「OK。」派克诺妲简单的拿了酒精洗手,接着戴上清洁手套。虽然这种时候照理来说应该是要带另一种无菌手套的,但在这种环境下能拿到这些用品真的算幸运了,她原本还以为东西会更少呢。

既然连酒精、生理食盐水和棉棒这些东西都有了,整体来说还不算太差。

基本上,如果不是因为伤者只是个普通的孩子,他们也不必如此麻烦。

换做是其他成员早就拿着针随便缝一缝了,反正就算东西再脏,只要别像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根本不用担心感染问题。

拿起已经用火稍微消毒过的剪刀和小型蝴蝶刀,派克诺妲三两下便挑开女孩身上原本的缝线,一一将沾着血渍的棉线抽出,接着俐落地用刀锋将围绕在伤口四周那些或大或小、甚至已经转黑的组织给刮除乾净後,这才用沾了酒精和生理食盐水的棉枝抹掉伤口处的脓液。

虽然技术还算不上纯熟,但派克诺妲的动作算得上快速,彷佛这样的事她已经做了过无数次。

而派克诺妲身旁的女人也是如此,在一个伤口处理完成的当下,玛奇立刻将伤口从深处缝合,从外头看来连一丝缝线都见不到,连同伤口密合处也隐隐约约的只看得见无数道非常不明显的痕迹,高超的技术可见一斑。

在两人一来一往的动作中,孩子身上的伤口很快就清理完毕了,但也花了一段不短的时间。

随手将银针丢回原处,玛奇呼了口气,这可能是她有史以来一次性的缝了这麽多伤口,说真的还蛮累的,手酸倒是还好,主要是精神力消耗的很严重。

「她该不会死了吧?动都不动的。」如果真是那样,她们根本白忙了一场。

「还有呼吸也有体温,放心吧。」拿着湿布替孩子擦掉身上的血迹,派克诺妲看了眼几乎整个人瘫坐在地的玛奇,笑了。

瞧她紧张的,刚才在缝合时怎麽就没早点想到呢?

「很累了吧,先回房休息吧,剩下的我来处理就好。」

半劝半催的,派克诺妲好不容易才让玛奇愿意回房休息,她将孩子从床上抱起,挪开垫在身下的厚重布料。

啊……果然床单还是沾到了一点吗。

顺势将床单一起扯掉,派克诺妲让女孩安稳的躺在柔软的床铺上,接着快速地将一些较严重的伤口覆上纱布并用纱布固定,其余的地方则贴上医疗贴布。

替孩子换上另外一套衣物,所有事情才正式告一段落。

将四散在地的垃圾全丢进垃圾桶里後,派克诺妲也觉得有点累了。

往躺在床上陷入昏迷的人儿那望了眼,她手里还拿着药物,不知道该怎麽喂孩子才可以让孩子顺利的把药全吞进肚子里。

一边思考着,派克诺妲一边顺手将棉被往上拉,盖住有些发烫的单薄身躯。

『谢谢你们。』

然後,她听见了一个声音。

一个小声到几乎到让派克诺妲以为是自己累到产生错觉的细语声。

但是这里分明只有这女孩和自己而已,那麽多出来的那人在哪里?

不到零点几秒的时间就进入了戒备状态,派克诺妲将手按在孩子的额上,连同女孩也一起纳入保护的范围中,但戒备了很久,派克诺妲还是没发现任何人。

……是她累了吧。

20180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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