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约会，我们没有不欢而散，那是因为我给了段章俊一个他最想听见的答案。
然而只有我自己知道，那并不是我最想给予的答案，只是一个为了能让他开心而说出口的话。
再次看见冯浩的第二天，因为段章俊昨天的要求，我虽然并不愿意照办，但身体似乎还是下意识地避开了与他接触的机会。
或许是因为昨天说开了，所以冯浩并没有发现我的心情，他就像从前般见到我的时候，就自然地前来跟我聊天。
聊天的内容很随性也很自然，多数都在说着关於即将到来的田径比赛，或是其他选手和教练的事。
「两个星期後就要比赛了，你准备好了吗？」冯浩一边擦汗一边问道。他今天穿着白色上衣，背部已经明显湿了一片。
如果现在回避也过於明显，於是我喝了一口水，还是回答他：「老实说，我有点紧张。」
「你别这麽压力，该做的训练都做了，尽力就好。」他温煦一笑，也拿起水瓶把水灌进肚里。
「你不紧张吗？」我忍不住好奇地问。
「如果准备充足的话，我就不太常觉得紧张。不过到时候就不知道了。」他笑了笑。言下之意，就是他一点都不紧张。
我蹙眉，「哦，所以你是觉得我准备不足吗？」
「啊，才不是，你不要误会！」他慌张道。
比赛他不紧张，担心我误会却会紧张，这人也太有趣了。
「好啦，我知道，你别紧张。」我忍不住笑道，「每次看到你这麽紧张就觉得特别有趣。」
「有趣？」他皱了皱眉。
见到他此刻的表情，我不禁再次笑出声来。这样的情形似曾相识，没想到他依然还是一样的反应。
我知道他不会生气，所以才能这样直接地取笑他一番。
我们继续你一言我一句地聊天，一直到休息时间过去。
或许是太久没这样舒服自在地跟他交谈，所以我後来甚至不自觉就忘了答应段章俊的事，以致他晚上问起训练的事时，我的心底就浮现一股愧疚感。尽管，我心里的某处在告诉我，我其实并没有做错任何的事。
*
田径市赛在七月中举办。
因为两个星期後就要参加比赛了，教练要我们在比赛前的几天在家好好休息备战，因此这几天的训练行程就被排得比较满一些。
这一个星期，我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训练中度过的。
段章俊不久前才因为我忙着训练、没时间陪他而不开心，所以我每天晚上都会逼着自己至少要跟他多聊几句。
但比起之前，如今的马拉松式训练让我感觉更加地疲劳。早上训练结束，休息几个小时後，就会开检讨会，然後再次继续训练。每天回到家洗过澡、吃过饭之後，就已经是晚上了。我跟段章俊聊不到几句，眼皮就频频垂直落下。
我坐到书桌前面，不让自己靠近床铺，可後来有一次，我连他的信息都还来不及回复，就直接趴在桌上睡了起来。等到我醒过来时，已经接近天亮。
不管如何逼迫着自己，我最後还是抵挡不了睡意，於是这一周内，我近乎每一天都在向他道歉，生怕他再次因此而燃起怒火。
「对不起，我真的太累，没办法再跟你聊天了。你别生气喔。」
「对不起，我不小心睡着了！」
「对不起，我比赛结束後，一定会好好陪你，我真的撑不住，快睡着了。」
然而段章俊的态度似乎跟从前不太一样，他并没有生气，反而很谅解我似的说没关系。
我不疑有他，心里还因为他的善解人意而感到欣慰，因此我开始松懈，之後的几天，我甚至只回复几次讯息，就已经忍不住爬上床睡去。
直到马拉松式训练结束的那一天。
「回到家了？」
我洗好澡後，看见了段章俊的讯息。
「嗯，刚洗过澡了，这星期真的好累。接下来终於能好好休息几天，准备迎战了。」
我用毛巾擦着头发，过了一阵子，讯息再次传来了。
「那你要睡了吗？」
「等吹乾头发後吧。」我拿起了吹风机，接上插头。
不料才过了一秒，手机就响起了段章俊的专属铃声，那是我在不久前才换上的。
我一愣，心里一阵狂喜，那是因为段章俊鲜少会直接打电话给我。他说过担心我们一了聊起来就会没办法停下、耽误我们彼此的时间，我虽然明白他的顾虑，然而心里还是觉得有些难受。
我光速地接起了电话，欣喜地问道：「你怎麽打来了？不是说不想聊电话吗？」
「嗯，因为我总觉得好像很久都没跟你聊天。」
我轻笑，「我们不是每天都有传LINE吗？」
电话那头倏地沉静下来。我的心脏猛地一抽，感觉有股不好的预感正悄然地发酵中。
「怎麽了吗？」我还是禁不住问道，「怎麽突然不说话了？」
「觉苡，我突然觉得我们的距离好像很远。」
再次听见段章俊那没有任何温度的嗓音，我的心脏骤然停止，喉间也开始乾涩。
镜中的自己渐渐变得模糊，但我还是看见自己一张一合的嘴，似乎想说些什麽，却发不出声音。
「我这几天每天都在等着你的讯息，结果才聊了几句，你就说要睡了。」他顿了顿，接着又问：「……你怎麽都不说话？」
「我……跟你说过对不起。」好不容易，我才终於吐出话来。深吸一口气，我又道：「我以为你明白的。」
「我明白啊，因为田径比赛就快到了，所以你们的训练时间也拉长了。我都明白。」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苦涩，「但我不喜欢这样谈恋爱。我们已经没办法常常见面，我不希望彼此连传讯息的时间都没有。」
「……对不起。」我不知道该说些什麽，所以只能不停地道歉。
「我本来以为谈恋爱时轻松和开心的事，可是看来并不是这样。」他说。
我也曾经有过跟他一样的想法，也总是觉得我们有很多很相像的地方，然而为什麽我们在交往之後，却有如此多的摩擦？
为什麽我们就不能一直像一开始交往那样，开开心心、又幸福地在一起？
我们都以为恋爱很简单，但我相信到了此时此刻，我们谁都不会这麽想了。
我们就这样静默良久，双方都没有在说话，像是无话可说。然而我心里很清楚，我们满脑子肯定都充斥着杂乱的思绪，只是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什麽。
「我先挂了。你早点休息吧。」最後，段章俊还是开口了。
「嗯。」
而我也反常地没有急着向他解释什麽。
该说的我都说过了，除了道歉，我已经不知道还可以说些什麽来改变现状。
未来，我们想必还会遇到像现在这样的情形。如果我这次为了他而放弃田径训练，那下次呢？我也不可能总是为了要满足他、让他开心，而牺牲自己想做的事。
当初的他，不也鼓励我不放弃自己喜欢的事物吗？
到了这个时候，我突然觉得一切都有点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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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说：我也觉得很可笑（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