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了几秒，接着看向一旁散落一地的玻璃杯碎片。
听到开门的声音，程海回过头，表情一愣，「允乐？」
她的视线看向他紧握的右拳，鲜红的血液由指间的缝隙慢慢溢出，沿着手的边缘滑落至地板上，画面触目惊心。
看到这一幕，她冲上前拉起他的手，惊呼道：「你受伤了！」
程海松开右拳，手里残余的玻璃碎片掉落在地上，掌心上的伤口持续冒出血珠，他却彷佛丝毫感觉不到疼痛，眼睛连眨都没有眨。
他抽回手，平静道：「我没事。」
「你都流血了，怎麽可能没事？」她语气忍不住激动，快步走到床旁拉开柜子抽屉，拿出里面的急救包。
她将程海拉到病缘要他坐下，轻轻拉起他的手，开始帮他包紮。由於她太专注於处理他的伤口，完全没注意到程海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直到她抬起头、迎上他的视线，才一怔，「怎麽了⋯⋯」
「没什麽。」他摇头，「考得还好吗？」
过去的一个小时，她满脑子都被程海的事情占据，考试的事情几乎被她忘得一乾二净，明明是今天的事情。
「希望。」她不想把话说太满。
「你没问题的。」他淡淡一笑，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然而，看着他的笑颜，范允乐却想起刚才听到的一切，心彷佛被人揪紧，觉得难受。
「程海⋯⋯」她喉咙一阵乾涩，顿了许久才问道：「你要出国治疗了吗？」
闻言，他眼里多了一抹错愕，「你听到了？」
她怯怯地点头。
「看来你真的已经偷听成习惯了。」他垂首低笑，平淡的语气虽然称不上责备，却也好像不见前一秒的温柔，这样的反应反而让她更紧张。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第一次是杨瞳跟他分手、第二次是学妹跟他告白，这是第三次。她不是天生就爱探听别人的隐私，「但只要是跟你有关的事情，我就忍不住很在意。」
她对上他淡色的眸子，没有一丝回避，「程海，我在乎你。」
很在乎，所以拜托，别把她隔绝在外⋯⋯
听她这麽说，程海眼里泛起一丝波澜，情绪变得有些复杂。原本以为他生气了，没想到他却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语气带着一丝哽咽，「谢谢你。」
即使他因为生病的关系瘦了不少，拥抱却依然厚实可靠，让她眷恋。
「以前我总觉得，注定要发生的事情总会发生，我躲不了也改不了。」程海在她耳边低声道：「亲情、爱情⋯⋯我从来就不觉得拥有这些，当然也就没有所谓的失去，刚开始生病的时候我也是这样想的，治疗、手术，能改变的有多少？」
程海松开她，棕色的眸子望着她。
「所以对於王医师的提议，一开始我没有什麽特别的想法，有种可有可无的感觉。他们今天找我爸来劝我，其实我觉得好笑，为什麽他们会觉得一个跟我几乎形同陌生人的人，可以影响我的选择？」
「程海⋯⋯」她眉头微微拧起。
他这样的心态，不就是张予芳刚才所说的吗？
「可是⋯⋯」他眼中的情绪柔和下来，继续说道：「认识你之後，我的想法好像开始有了改变。一看到你，我发现⋯⋯我对这个世界还是有眷恋的。」
程海的声音很轻柔，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跟平时表面的微笑不同，这次是发自内心的。
「范允乐，如果我有一丝想要活下去的动力，都是因为你。」他伸手抚上她的侧脸，轻声道：「想要跟你并肩走在校园里、想要看到你穿上白袍的样子、想要等到有一天，我们都可以忘记过去的不愉快，为自己快乐的活着。」
「⋯⋯」范允乐心一怔，忘了呼吸。
她跟程海之间的距离只有几公分，近到她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呼吸、清香，世界彷佛被人按下了静音，她唯一能听见的，只有自己喧嚣的心跳声。
过了许久，她才勉强找回心神，「你这麽说，是因为⋯⋯」
这种听起来像是告白、容易让人误会的话，她该怎麽解读？
闻言，程海却没有立刻回答，深邃的眼眸柔和地看着她，缓缓说道：
「因为，我喜欢上你了。」
语毕，程海单手捧住她的脸庞，低头吻上她的唇。
「⋯⋯」她瞠大美眸，脑袋顿时一片空白。
他的吻带些霸道，跳脱了平时温柔的感觉，一手按住她的後脑勺，掌控着主导权，不给她退出的机会。她不知道多少分秒流逝，只知道心中的惊讶逐渐散去，并轻轻阖上眼，任凭他吻着自己，感受着唇上的感触与温度，一切都好真实。
良久，程海才缓缓抽离。
迎上他漂亮的眼睛，范允乐的脸颊不禁蒙上一层红晕，下意识咬住下唇，害羞地低头避开他炽热的注视。
天啊，刚才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你不知道，我已经想这麽做很久了。」
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范允乐的身影占据了他整个脑海，甚至有些时候当他头痛得快疯掉时，好像只要想起她，心情就会平静下来，疼痛也会跟着散去。他不知道她有什麽魔力，但他清楚知道，她在他心中早已占有一个重要的位置。
「⋯⋯」她眨了眨眼，一股强烈的悸动滑过心头。
她对程海的感觉，忽然间如同泉水般涌出，再也无法压抑。
「我也喜欢你，程海。」她望着他，语气坚定。
面对她的告白，程海眼里多了惊讶，却紧接着被复杂的情绪取代。他再次拥住她纤细的身子，嗓音有些沙哑和哽咽，「我们不要在一起。」
为什麽？
她想问，话却卡在喉咙，什麽也说不出来。
「我刚才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他闭上眼，低声道：「但是即使国外的医疗团队很强大，手术的风险还是很高，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二十。我有可能会失忆、有可能会失明、有可能⋯⋯会死，谁也不知道。」
他将头轻轻地抵着她的额头，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和律动。
「但是不管结果怎麽样，为了你，我想要努力一回。命是我的，也许⋯⋯这不是我的结局。」他深呼吸，「可是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不要难过，也不要等我。」
听到这，范允乐感到一阵鼻酸，泪水在眼眶打转，最後不争气地滑落。
她伸手环抱住程海的腰际，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他紧紧抱住，彷佛一不小心松开，他就会永远离开她。然後，眼泪如同大雨般落下，浸湿了他的衣袖，怎麽样也止不住。
别走。
明明想要他痊癒，却又不希望他离开，走向那未知的未来。
「如果我们注定要在一起，命运会让我们再相遇的。」程海硬是提起笑，嘴角却嚐到了泪水的湿咸。
如果可以，范允乐好希望时间能够暂停在这一刻。
好希望世界能够停止运转，让程海永远待在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