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尹转过身看着被钉在墙上无力反抗的人,女子虚弱地抬眼望着他,脸上满是吓人的脓疡,辨认不出表情,「饶、命......」
「我拿了人东西不好敷衍了事,这宫中一直有妖孽作怪也不是办法,只能怪你挑错人又正好得罪我。」
「求你......」
「不凑巧,我这人一向不讲道理。」
「我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女人费尽力气睁开眼,插在她心上的匕首正贪婪地吸收她的妖气,扶尹这人做事实在狠绝。
「你若不杀我,我便、告诉你......」
「呵,你现在的处境还想跟我谈条件?」扶尹打开扇子饶富兴味地睨着女子,「再说了,你以为我是谁?我何需靠你帮助?」
「那只赤狐......」女子却不顾扶尹的调侃迳自说下去,「几个月前我在妖界看过他。」
扶尹摇扇的手一停,他冷眼盯着女子,没有回应。
「别这样看我......你们这一红一白两只大狐狸,妖界有谁不知道吗?」女子嘲弄地笑了笑,「当初你们得天上垂青,大家不知道有多羡慕......」
「羡慕?」扶尹挑眉淡淡地道,「我这辈子最讨厌天上的人。」
「不过......他、他......」女子还想说些什麽却不断呛咳,鲜血不停从嘴角和鼻孔流出。
扶尹抽掉插在女子心口的匕首,女子失去匕首支撑也颓然倒卧在地,她虚弱地喘着气,身体渐渐缩小,最後化为一只浑身血污的黄鼠狼,小小的身子上满是脓疮和溃疡。
他蹲下身一把将黄鼠狼抱起,黄鼠狼疑惑地扬起头,小小的脑袋几乎被破败的脓疮覆盖,只剩一对晶亮的眼珠泛着泪光。
「与其妄想托生精胎养皮毛,倒不如找个大夫治你这身。」扶尹冷眼盯着小黄鼠狼,衣袖一挥顿时将一室混乱复原,周遭白雾渐起,待浓雾散去,已不见他的踪影。
「公子!这是什麽妖物!」嗥舞阁里,竹笙气急败坏地指着瘫在地上、毛色与血污参杂一块的毛绒物体,要不是牠身上散发微弱如丝的妖气,他都要以为这是一团动物屍体。
「黄鼠狼。」
「这种东西是黄鼠狼?」竹笙鄙视地瞪着那团东西,「不对......公子为何将牠带回阁内!」
「我话还没问完牠就昏死了,」扶尹装作没看见竹笙拿着棉布崩溃地擦拭被血渍弄脏的地板,「找凌霄来一趟吧,牠这样只能他来治了。」
竹笙一边努力擦拭染了血污的地板,一边哀怨地应下扶尹的吩咐,他又找来一块乾净的布料轻手轻脚地把黄鼠狼包裹起来,不让血污和脓水继续弄脏地板。
扶尹看着嘴里不断碎念的竹笙以及任人摆布的小黄鼠狼,没有再说什麽便直接走上二楼的书房。
书房平时都由竹笙负责打理,也只有竹笙被允许进他书房,严谨的竹笙对於阁内大小事务一向一丝不苟,无论扶尹多长时间不在阁内,嗥舞阁都有办法维持得一尘不染。
呵......这孩子是把阁当家了。
扶尹走到书案前,案上放着一幅画卷,画的是一个舞剑的白衣女子,女子眉目如画样貌清秀,细细的眼尾稍勾起,描绘出坚毅的神态,她高高竖起的马尾随着动作在空中如瀑布散开,衣裙也像羽扇一般开展,就像在纸上活跃一样栩栩如生。
他沿着女子轮廓描摹,手指最後停留在人像旁的名字。
禾泱。
凝视画轴半晌,他的目光忽然落在压住画像的纸镇,那是一颗未经加工打磨的灰色鹅卵石,他拿起石头,指尖细细摩娑着上头颜色略浅的刻痕。
石头真是好东西,不论经过多少岁月都不会磨灭,人在石在。
巴掌大的鹅卵石上依稀可见歪歪扭扭的刻痕,刻的是「小白」二字。
─你的毛好白好漂亮啊,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毛色这麽纯白的小狐狸......
─你有没有名字呢?没有的话,我给你取一个好听的,就叫小白吧......
─小白、小白,你怎麽......是个人呀?
─小白,不管你是什麽,我都不会嫌弃你。
─小白,没事的,你别哭......我知道你会活得很久,若有来世,我再去找你。
小白、小白......
楼下忽然一阵嘈杂,凌霄怪叫的声音隐约传了上来,嚷嚷着「那只老狐狸呢」、「把我叫来就为了替一只黄鼠狼看溃烂的毛皮」、「我等等一定要在这里蹭饭蹭茶」、「啊竹笙,先给我沏壶龙井吧」......
扶尹无奈地叹口气,靠着椅背阖上双眼,好一会才收拾画轴,将鹅卵石摆在画轴旁边後起身走下楼。
「凌霄。」
「哟,主人终於肯出来迎接贵宾了啊。」凌霄头也不抬,正仔细地替黄鼠狼清除伤口的脓疡,「你从哪弄来这只黄鼠狼?全身都要烂光了。」
「生病吗?」
「天生皮毛就带脓包,受了伤容易溃烂,得好好养。」凌霄流畅地从木箱里抽出一罐白瓷瓶,在黄鼠狼伤口上倒了些粉末,躺在棉布上的黄鼠狼不时发出微弱的叫声,「不过养起来很费工,这小家伙什麽来历?」
「她见过夕无。」
凌霄点药的手一顿,跟着抬起头来,对上扶尹清澈的琥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
「是吗。」最终还是凌霄先低下头继续处理黄鼠狼的伤口,隔了好半晌才又听见他的声音,「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夕无销声匿迹这麽久又突然出现,一定出了什麽事。」
「嗯。」
「她的魄和记忆一定在夕无身上。」
「嗯。」
扶尹静静卧在美人榻上看凌霄包紮黄鼠狼,竹笙沏好龙井後各斟了一杯递给他们,期间没有任何人开口多言。
他接过茶盏轻啜,思绪一下飘忽回许多年前......
「你到现在还惦记着她啊?」
「......」
「那她这一世呢?过得如何?」
「刚懂事不久就被父母卖给人贩子,我寻着机会才把她托给信任的人,她如今人在旌城,过得很好。」
「你後来还有找过她吗?」
「嗯。」
「都经过几百年了,她也不是原本的她,就算你为了她停滞容颜,她也不可能认出你。」
「无妨。」
「更遑论她记忆残缺,再怎麽见也不知道你是谁。」
「......无妨。」
「外界都传你是出於个人喜好才让自己容貌停留在少年模样,殊不知......唉......」
凌霄边说边叹气,举到唇边的茶杯又放下,望着扶尹几度张口欲言却又放弃,最终只总结成一句话。
「我真是没见过像你这样愚蠢至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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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乐!过年多更一篇(但其实是存稿),我有预感很快存稿又要不足了QQ
最近事情有点多,很难进入文思泉涌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