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的夏楹背着清丰高职的书包走进了教室,她打开手机滑了一下,果然一点消息也没有、一点讯息也没有。她抬头看了一下黑板上头的学测倒数和统测倒数,学测也只剩下一个月左右,统测倒还有五个月左右。
十二月的圣诞节迎来冬至後的第一个寒流,她裹着围巾,拿着水壶到饮水机前装满热水,吐了一团团白雾出来,热水上头也服冒着一层滚滚热气。忽然回想起四年前的国二,楚愃君挡在她前面把偷装冰水的举动给阻止了下来,莫名的笑了出来。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真的很青涩、很可爱。
她还记得昨天的日记写到了国二,把曾经的记忆一点一点的补满以後,过往的回忆好像全部又鲜明的从黑白转成了彩色的模样。
但说起来,因为这些日记是用回忆的方式撰写,没办法全盘拼凑起来,导致她有一点难过,早知道国中的时候就天天写日记了,哪来轮得到她现在需要依靠自己的脑袋去想!
她站在暖洋洋的太阳底下,倚在女儿墙前,想起来,楚愃君也经常倚在女儿墙前看着天空。
国一的时候,她经常跑去他旁边问:「你在看什麽?」
他回:「天空,你不觉得天空很美吗,很清澈、又湛蓝。」
夏楹抬头,看向那片真如同他所说的、美丽的天空。
接着又看向他,夏楹心底想着:或许,我真正喜欢的是,在这片青空下有你的景致吧。
楚愃君问:「你傻笑什麽?」
夏楹回:「没什麽!」
国三,迂回的初夏。
夏楹回想起来,在那天楚愃君说出了这句话以後,自己竟然生气的不道而别,而她也不再和楚愃君对话了、楚愃君却也不像曾经那样死缠烂打,两人之间的线,就如同被切断那样,无声无息的,分成了两半。
这听起来很幼稚、很荒唐,可是,在当下,夏楹是真的很火大。
楚愃君,也意识到自己的幼稚、更是知道自己不能再这麽任性的把夏楹留在自己身边,因为,她,能有更好的际遇。
在那之後,楚愃君考完试就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交接班联会的工作上头,还一边筹办着排球比赛跟毕业典礼,他和班联会会长几乎是忙到焦头烂额的程度,夏楹虽然看在眼哩,但是与他相遇的时候两人还是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到了排球比赛当天,所有班级都打过一轮以後,夏楹和柳尚华打算先回到教室休息,他们在走廊上走着一边聊天,恰好经过三年甲班的时候,夏楹想着,偷偷看一下他的位置好了,毕竟,也快毕业了。
没想到,这一看,就愣住了。
她把柳尚华先赶去厕所,接着自己一个人,站在教室外头。
整个教室的窗户和门都关着,没有一盏灯、一个风扇开着,但是里头却坐着一个人,正确来说,应该是趴在桌上休息。那个人的耳朵很红,夏楹回想起,刚刚三年甲班似乎输了一场极为重要的比赛而落到了第二名,那个人,会不会很难受呢?
夏楹静静的,把手贴在窗户前,一动也不动的,想抬起手开窗,可是,开了又能怎麽样呢?在这於事无补的未来、在这样尴尬的局面下,她做了什麽,都没办法化开彼此之间的心结吧。
她看着里头的那人,只是安静地看着。
最後,她开口,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
「对不起,」
「我喜欢你。」
一阵大风忽然刮来,教室的门"碰!"的一声被用力关上。
夏楹的意识忽然从久远的记忆中被拉了回来,她坐在桌前,桌上还摆着一份已经填写完的模拟考卷。
她愣了一下,直到同学把答案卷给收走以後,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
「小夏,这份模拟考卷比上次容易多了耶,这次我写得得心应手,听说答案等等就发下来了,一起来对看看吧!」身边的同学们各个对着答案议论纷纷,夏楹则有点恍惚。
「喔喔、好啊」
校对完答案以後,班上的人都围绕在班上的第一名身旁,考试总分是七百,这位第一名手写题都还没出来就有了五百六十几分,若是手写答案又能加点分数以及证照加权作用,几乎可以说是国立科大随手挑。
「崔以颜你真的太屌了,我们这些零零总总加起来顶多也才三百分而已,你到底是怎麽考到五百六的!?」
「对啊以颜以颜,你教我读书吧!我可以请你十次午餐!」
夏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拿出计算机统整自己的分数,虽说没有到四百分,但是与上次比较起来也提升了三十多分,她放松下来,回顾了一下这两天考的所有题目,虽然有普通水平以上的难度,但基本上她曾经都有做过类似题,所以考试不至於到太惨。
他转头看向崔以颜,心中似有五味瓶打翻。
崔以颜是她的前男友。
更是一个,让夏楹更懂得什麽叫做爱情的人,同时,他也让夏楹更清楚明白自己内心里头到底在想些什麽。
国三毕业以後,她选填第一志愿就是清丰高职的商管群,很凑巧的,因为成绩不至於太差的缘故,她也确实上榜,高兴之余,却还是冷静下来,滑了滑社群看着国中的同班同学们都确实升上了自己的目标学校。
她的内心很雀跃,却也为了一点小事而瞬间冷了下来。
那麽,楚愃君呢?
她打开灵壹的社群,灵壹升上了一间国立高中,原本想传讯息给他,甚至想问问他,楚愃君升上哪里的学校,但是最後她还是却步了,她把手机关掉萤幕,继续阅览着清丰高职传给自己的注册登记书。
时间流逝的很快,在不知不觉间,她升上了高一,在一个全新的环境里头大家都在一点一点慢慢适应,在热闹起来之後夏楹也拥有了全新的交友圈,在朋友圈里头她很开朗、很热心,渐渐地,她也会把楚愃君这个人给遗忘,她是这麽确信的。
关於崔以颜这个人,他也属於乐天派,相当活泼又爱玩,时常会不顾及形象的做出很多调皮举动。即使如此,品行优良又相当优秀的他还是在领导和带领之下有着过人的天赋,夏楹一开始也是被他的这一点所吸引,开始喜欢待在他身边,因为他适合受人依赖,也很热心帮助别人。
在夏楹班上还有一个重读生,叫做苏黥,长相不差,就是有点痞痞的,年纪比他们都大上两岁,个性很成熟却也很爱捉弄别人,行为风范大喇喇地,所以夏楹很快就和他称兄道妹了。
「死老妹」这是他经常说的一句话,夏楹都会回:「干嘛呢,死老哥」
但他们一开始也不是这麽契合的,还记得高一那时,苏黥因为家里因素经常不来学校,久久来一次总是带着一点杀气,因为年纪比较大、说话又很直接,就算来学校也没什麽人会主动去接触他。
当时,只有夏楹亲自走到他前面,说着:「最近如何?」
不带一点责备和辱骂,她只是很单纯的在关心着自己的朋友,因为他们曾经有机会深聊过,所以夏楹认为自己或许可以跟他称得上、朋友吧?应该吧、或许吧?所以她就主动凑过去了。
苏黥原本脸很臭,但在夏楹和他聊过以後,笑颜逐开,也渐渐开始和班上的同学们互动,虽然原本关系不差,但在他放下很多身段和不同年龄层的同学们聊过天以後,大家的气氛也变得更加融洽,从那天起,夏楹和苏黥就变成了兄妹。
「我拿到驾照了,改天载你出去玩吧!」这是苏黥请假去换得的成果,夏楹很高兴的为他喝采,并且拉了勾。
「死老妹,我载你去海边吧」他坐在夏楹旁边如此说道。
「你是要毁屍灭迹吗,我不太想欸」夏楹说话颤抖着。
「我要先把你大卸八块然後分装成黑色塑胶袋,然後…欸!才没有咧!」
两人嘻嘻哈哈的,最後苏黥还真的载夏楹去海边了,但是并没有杀人也没有酿着任何悲剧,就是坐在海边吹着风,聊着天。
「你之前说过你有个喜欢了三年的人,是谁?」苏黥问着。
「喔…」触动了心弦「是一个,人。」
「干话喔!」苏黥手刀一来,夏楹就闪。
「你知道又不能干嘛,你要去杀他喔,而且你也没理由杀他啊!」夏楹笑道。
苏黥走在後头,顺着海风听着前面的女孩说话,他把防风外套脱了下来,罩在女孩的身上,带着一点大哥风范的说:「反正都出来了,聊聊天讲讲话,你就当作是陪老人出来晒太阳,总可以吧」
「好吧」夏楹笑了。
她统整了三年来和楚愃君发生的任何点点滴滴,眼中毫无波澜。但在苏黥眼里看来,她很寂寞,也很成熟面对。
「你果然很成熟」
两人坐在石头上,苏黥倒是有点卧在大石上,缓缓把头靠在夏楹的手臂旁。
「其实我到现在也不是很明白恋爱这种东西,毕竟也没怎麽谈过,但是,如果能谈,我只想和他谈,即便,这样的想法很幼稚。」
苏黥看着她,心里难以言喻,过没多久,他打算把夏楹载回家,但是在行走的过程中,他牵起夏楹的手。
夏楹没说话,就是静静看着他。
苏黥的耳朵都红了,但是,更让他心一沉的是。
夏楹的手并没有回牵,只是握拳,任着他来回垂荡着晃手。
她只是给他做面子,但并不代表,她是喜欢他的。
这一点,在苏黥心里,明白的很。
其实在夏楹心里,苏黥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哥哥,他曾在她经痛的时候给她送热可可和巧克力,也曾在她心很累的时候安慰过她,也曾给予她无数建议和成熟面对的办法,这些,楚愃君,都做过的。
就算当他们两个做过的事情都重叠上了,就算苏黥赢过了楚愃君什麽,夏楹还是没办法因为这样的结果而和苏黥在一起。她不太清楚为什麽,明明苏黥比楚愃君来得年长、个性来得老成,可能背景和经济能力都略胜一筹,在什麽都比楚愃君好之上,夏楹,就是没办法选择苏黥。
即便如此,苏黥还是将夏楹当作妹妹看待,总是温柔以待,总是柔情以对,他小心翼翼的呵护一个女孩,不让她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或许,更让他痛心的,是夏楹在告诉他,她有好感的一个男生,是崔以颜,而不是他。
「老哥,我有个有点欣赏的男生,可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夏楹嘟囔着。
苏黥没说话,表情在暗面里头有点抽搐。
「你试试看,不就知道了吗?」他如此说道,心里有多疼呢,撕心裂肺的吗?
夏楹却崭露笑容,用天真的表情回应:「说的也是,谢谢你啦死老哥!」
目送着一个女孩,看着她,渐渐的一点一点的被另外一个男生牵起手,开始成双成对、越渐染上心头的那股心意,好像难以掩瑜,却又卡在喉咙,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