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人影,狭带着晴天霹雳的怒气朝阎磷殿奔去,他不顾後方侍卫的阻挠,硬是直接撞门而入。
这一入门,他被眼前香艳景象给愣着。
只见阎磷王胸前大开,露出结实肌肉,身旁三名穿着裸露,只余薄纱套在身上,里头遮体肚兜若影若现,纤纤玉手正抚摸着阎磷王健壮的胸肌,抑或是腹肌,三人面容娇艳醉人,那一颦一笑更是如花绽放。
韶敬甫脸色更加阴晦,他咬牙切齿的道了句,「儿臣拜见父王。」
阎磷王分别在三人娇滴嫩唇轻啄,便命人将她们带回他的寝殿。
他从容整理衣衫,因戴着面具叫人看不清面具底下的神情。
阎磷王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了句,「有事?」
闻他慵懒的嗓音,韶敬甫更是一肚子恼火,「父王,手心手背皆是肉,为何不告知儿臣实情?」
阎磷王挑眉,「为父不解你所指何事?」
「厄刹、殛心符,父王是否忆起此事了?」他眼神怨怼,激动着。
他轻声一哂,「这麽大的事儿,为父怎会忘了。」
「为何父王下达给蓬衿的指令和我是不一样?望父王给我一个说法。」
阎磷王纳闷问,「不都是让你们从申墨蓝身上夺取殛心符,有何不同?」
「但您没说,厄刹不能活。」他冷声回应。
闻言,阎磷王总算抬眸望他,「该不会你天真的以为,这世上能有两位王者并存?或是阎磷要继续活在厄刹的淫威下?」
「⋯⋯儿臣并无此意,倘若父王ㄧ开始便告知,儿臣定能有所准备。」
他嗤笑,「你连个邯昭都敌不过了,为父还能期盼你什麽?」
被戳中痛处,他脸色变得难看,「此事是儿臣大意了,但冥火之力倒是重创了他,他亦惨死在厄刹之手,儿臣终究出了一点的微薄之力。」
阎磷王扬起一抹深不可测的浅笑,「那是,况且为父於此事亦见着了你的尽心尽力,所以这才把蓬之清的那群童兵赐给你,让你养兵千日,来日便可用兵一时。」
谈及此事,韶敬甫眼神中窜起小小火苗,「那群孩童约莫总角,也不是全部资质好,有些我派去杂役,真正留下能用之的,只余三十名。」
「三十名於你来说足以。」
他抬眸,「儿臣的功体不够,无法将所有孩童重造筋脉,重新换骨⋯⋯」
「其实为父挺好奇,你是如何将韶媗的筋脉打断再重塑,她脱胎换骨的全然再无阎磷之力,告诉为父,你施了什麽术?」阎磷王低沈嗓音,循循诱之。
韶敬甫额上浮现冷汗,明明此地这麽寒冷。
阎磷王不待他启唇,又说,「抑或是,她是你偷来的女娃?」
「不是。」他赶忙否认,「媗儿真是儿臣亲生的。」
阎磷王又说,「看来,是他方术法?」
韶敬甫这一听赶紧跪下,「儿臣对父王定无异心。」
他大笑出声,「瞧你紧张的,为父可无怪罪你之意。」
韶敬甫不敢答话。
「既然无异心便诚实招来,就当咱们父子闲话家常。」他柔声道。
韶敬甫踌躇半晌,这才道:「是儿臣自悟的移转大法。」
「移转谁的?」
他冷汗落下,「儿⋯⋯儿臣的侄子。」
阎磷王绽放笑意,「不愧为吾儿,有够狠戾,但此举皆无人发现?」
他摇首,「这位侄子的父母已病逝,儿臣便接引至身边照料,这才⋯⋯」
紧咬下唇,因心底罪过升起,剩下的话语他已道不下去。
阎磷王狂霸的笑声回荡在阎磷殿,他笑了半会儿才停下,神色立即转为淡然仅说了句,「如果无事便下去吧。」
韶敬甫垂首又委婉启唇再道:「望父王日後有务必让儿臣分担。」
阎磷王没答话,摆了摆手以示送客,韶敬甫只能识趣的退出阎磷殿。
殊不知,此次是他最後一次进入阎磷殿。
一名老者站在告示牌前,他在这之前已贴告示,让众人於今日午时於此地集合,他声泪俱下,哭着道:「九年前,老朽亲眼目睹韶大夫将自己的侄子杀死,并施展一种老朽看不懂的诡异术法将他的筋骨全弄出来,然、然後做了什麽就不得而知。」
此话一落,众人唏嘘不已。
其中有人问,「那孩子的屍身在哪?」
老者摇首,「老朽不知,当时吓的赶忙逃离此地,不敢张扬,这秘密老朽藏了好几年,而上个月老朽夜半时分欲去倒水时又碰巧听见了韶大夫似乎在和谁说话,他说⋯⋯」
众人听的正精彩,赶忙问,「说了什麽?」
老者颤声道:「他说,他为阎磷是如何的鞠躬尽瘁,为何还得屈就於此,他这一次可是立了大功⋯⋯後面的话他放低声音,就没听见了。」
众人倒抽一口气,倘若老者所言属实,那他们这不就是误会邯昭了!?
毕竟阎磷殿比狐妖更让人厌恶。
「那邯大侠⋯⋯」
沈默一盏茶之久,终於有人启唇。
老者无奈一叹,「他虽为狐妖,老朽亦在韶宅瞧见过他几次,他正气凛然,待老朽亦亲切和蔼,望诸位大侠勿以貌取人。」
他不待众人再启唇,迳自转身留了句,「老朽的话,你们自个儿定夺,老朽在世将不久矣,诸位⋯⋯珍重。」
独留下的,是对於正邪的怅然,他们不禁怀疑起,所谓的正道究竟是否存在?那张良善的面具底下,包藏着的是仁心,抑或是祸心?
重重一叹,这个问题终究无解阿。
老者步行一段路後,见四下无人,这才撕下脸上易容,站直身子,脱下身上套着的衣物,又是一身藏青。
孟九欹松了口气,此为申墨蓝委托之事,他演练许久应该没露馅。
虽然这名老者不是凭空杜撰,他为韶府的杂役是真,但实际上的性格他只能摸个一二,永远忘不了的,大概是一袋金子递给他,让他返乡养老时,那见钱眼开的贪色吧。
无论如何,今日终於能还邯昭清白,除恶务尽。
他扬起心满意足的淡笑,接下来就靠前辈们了,下个月父亲便出关,他可不能再惹是生非。
所幸现下暂时还太平,无事一身轻的闲逸得好好把握,毕竟还有个阎磷殿未除。
就在他往怀沧盟的途中,一道久违的身影拦阻了他。
多时未见,这人的个子似乎又高了些?那张脸也脱了稚气,增添一股少年清俊感。
「蓬衿?」孟九欹有些诧异。
那日之战只见他仓皇失措的离开,之後再也没见着他的身影,没想到今日他又现身,孟九欹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哥哥,许久不见,想我了否?」蓬衿那带着魅惑的嗓音,叫人闻声发颤。
孟九欹佯装冷静,微微退了几步,「没,一点儿也不想。」
「可惜了,衿儿这次⋯⋯」他眨了眨眼,暧昧一哂,「是要上门提亲呢。」
孟九欹:「⋯⋯」
天,莫非今日要亡他吧!?
正自阎磷殿赶回兰山谷的韶敬甫,一路已耳闻自己的恶名昭彰,他不自觉的再加快步伐,怒不可遏。
这事儿只有阎磷王知晓,难不成他要杀他?
但怎麽想都无道理,他如此尽心尽力,就算只是半个阎磷皇子,终究是他儿阿。
无论如何先回城再说,一名杂役的话是不可能叫人尽信的。
就在穿越林间小径後,一道黑影直挺挺地伫立前方,气势非凡卷着杀意浓浓,挡下它的去路。
韶敬甫想也不想,已先出招。
怀中的扇化为长杖,铃声叮铃响起肃杀氛围。
这一对招,他忿忿道了句,「申宫主这是何意?」
「纳首。」简单两字,足以表达绦宵出鞘,他之存亡定危。
韶敬甫咬牙出招,黑气顿然围绕周身,是为阎磷鬼术,恶鬼现行,怒号在两人周身。
「杀!」韶敬甫一声令下,恶鬼朝着申墨蓝攻去。
他双眸一敛,微压低身子,双剑向後大开,宛若凤凰展翅,翱翔天下,破开乌云连天,剑锋朝韶敬甫俯冲而下。
绝招对决,又起烽火,惊天地泣鬼神,是非成败只在一瞬间。
铿锵一声,胜负已定。
烟尘散去时,血滴落的声音,在此刻的静谧中显得特别清晰。
一滴、一滴,落下饮败之泪,他仰天呕出朱红,染红了他的身、他的笑靥。
当他定睛一看,模糊的视线中那道白影刺的他双眸发疼。
「竟、竟然是你!?」
韶敬甫望之而去的,是一对冷然银蓝双瞳,他再熟悉不过的眼神。
申墨蓝站在邯昭身边,绦宵不敢收起,横在韶敬甫的颈侧,以防他再出阴招。
而没入他胸前的那把剑,是如雪亮白的月霜剑,杀他之人不是申墨蓝,是邯昭。
「你果然没死⋯⋯」韶敬甫笑了,笑的沧桑无奈。
「好友,我回来了。」邯昭启唇,嗓音有些沙哑。
他似乎在隐忍着悲伤,那双眸子,哀凄不已。
韶敬甫覻着他,抬起颤巍巍的手往剑身放去,忽地一个使力,让剑刺穿他的胸膛。
邯昭瞪大双眸,欲抽回剑却被韶敬甫阻止。
只见他挂着曾经那最为温文尔雅的浅笑,轻轻摇了摇头。
「昭弟,代、代我向媗儿道句⋯⋯对不住。」他使劲力气道着遗言,「我、我不配为父。」
邯昭没答话,泪,却已滚落至下颔。
「临死前只有一事望你答应⋯⋯那便是,请、请代我照顾好媗儿,此生她是我唯一的牵挂⋯⋯」
邯昭轻吐了口气,哽咽着道:「我答应你。」
闻言,他嘴角上扬,那笑容本是带着不甘忿恨,最後落下如清风明月的释怀淡笑。
他细声道了句,「太好了。」
话方落,他倏地步伐往後,当剑抽出他的身子时,血溅起一地的寥落哀愁。
他这一生中,为了富贵浮云、名利权位,而汲汲营营,到头来仍是虚幻一场。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
是否早早忘却逐利争名,最後也不至於落得此下场。
邯昭蹲下身子,抬手将他睁着的双眸缓缓阖上,缄默不语。
曾经,他们是如此无话不谈的好友,如今却是兵戎相见的敌人。
缘的变卦,身不由己。
「昭儿?」申墨蓝轻声唤他。
「我无事,就是心里很闷、很疼。」他垂下的眸,蓄满悲伤。
申墨蓝蹲下身子,将韶敬甫的屍身抱起,「我陪你。」
邯昭本欲上前接手,却被申墨蓝给挡下。
「师兄⋯⋯」他拉住他的衣角,泪水盈满眼眶。
「不愿再见你难受,让我来吧。」申墨蓝那双黑瞳中尽是温柔,抚平了邯昭躁动着的情绪。
他微微垂首,乖顺的跟在他身後,拉着他衣角的手却是始终没有松开。
也许只有如此,他才能心安。
往韶府的脚步,沉重的宛如绑上千斤重的大石,备感难行。
当邯昭站在熟悉的大门前时,坚决的自申墨蓝手中接过韶敬甫那已冰冷的屍身。
深吸一口气,缓缓踏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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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觉正式下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