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志效没有再问，退回了被告席，坐在她旁边的金多贤低垂着头，面容憔悴。
「证人，在你看来，死者有任何自杀的可能性吗？」检察官看了朴志效一眼，道：「或是死者有没有在外结仇？」
「他生前是个奉公守法的人，我不觉得他会自杀⋯⋯」吴浩俊摇了两下头，两手指头叠在一起搅动着，「但是听说他两个月前因为家里的继承问题和地检闹得很不愉快。」
「所以地检很有可能和柳镇英结下梁子？」检察官进一步抛出诱饵，朴志效见状，立刻出手阻止。
「反对，这是诱导式询问！」
「我认同辩方律师，请检察官挑好问题再问。」
朴志效在资料中看过柳镇英的继承官司，那不过是自己和兄弟间因为过世母亲的遗产闹得有些不愉快，最後公文由东部地检经手，并且最终的继承判决有利於柳镇英，与地检结仇一事自然是空穴来风。
朴志效早已料到检察官会咬着这点攻击，也早就想好应对之策。
检察官不悦地瞪向朴志效，而朴志效两手撑在桌上，咬着牙无惧地瞪了回去。每当检察官试着想把罪责导向金多贤，朴志效总是拉回审判进行的方向，朴志效在辩护时亦然。双方在一来一往的状况下陷入僵持，不知不觉审判已经进行了半小时，检方和朴志效都感到筋疲力尽。
旁听席上的徐灿宇瞥了时钟一眼，翻出内袋里的手机，虽然不改俊冷的面容，心里此刻却感到有些焦急。
怎麽还不快过来？他腹诽。他似乎在等待什麽人。
「今天的审判先到这里。」
徐灿宇猛地抬头，看见法官敲下法槌，无奈地叹了口气，被旁边的俞定延默默看在在眼里。
他起了身，没叫上俞定延，迳自往外走了。
「志效，还好吗？」俞定延走上前关切，朴志效抬起头挤出一丝笑容。俞定延看着她面容憔悴得收拾着桌上资料，不禁联想起日前朴志效也曾来法庭找过自己。
俞定延很想问金多贤是否会没事，但是她了解朴志效，知道朴志效已经尽力，所以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给朴志效无谓的人情压力。
「没事，你不用担心金多贤，我会帮她争取到无罪的。」虽然心乱如麻，朴志效还是逞强地对俞定延说，展现她不服输的个性和对於案件的执着。
俞定延道：「要不要一起吃晚餐？」
「嗯，好。」朴志效回，「我先去看看多贤，等等过去找你。」
俞定延点头一允，转身离去。
徐灿宇一路踏着急促的步伐走出法院，时不时拿出手机确认是否有讯息，面色有些难看。他走到自己的车旁，伸手拉开门把，却突然被一只手硬生生将车门压了回去。
出於惊吓，徐灿宇本能地将身子向後一缩，转头看着那只手的主人。
凑崎纱夏甜甜一笑，递出名片，「徐总长，你好，我是程英日报的记者。」
「你好，有什麽事吗？」徐灿宇接过名片，看了一眼，抬起眸看向凑崎纱夏。
「我有一些问题想请教你，请问你有时间吗？」凑崎纱夏问，举起手里提着的两杯拿铁，徐灿宇听着她自信的语气，有些愣然。
徐灿宇面对凑崎纱夏唐突的请求，心里没由来的有股想答应的冲动。
「我们坐车里谈吧。」
徐灿宇扭扭头示意，凑崎纱夏很乾脆地走到另一边的副驾驶位，打开车门进了去。
「你想跟我说什麽？」关上车门，接凑崎纱夏递来的拿铁，徐灿宇看着她的侧颜，出声问道。
「徐总长，你也认为金多贤无罪吧？」凑崎纱夏抬起头，两张座椅的距离内，徐灿宇的双眼逃也逃不掉。
听见这问题，徐灿宇愣了半拍才道：「为什麽这麽问？」
他知道凑崎纱夏没有直截了当的问，因此他也不打算正面回答。
「我很好奇徐总长你手上有什麽能够翻案的证据⋯⋯」凑崎纱夏轻轻挑了一下眉，见徐灿宇的瞳孔震了一下，她满意的勾勾嘴角，「我猜得没错吧？你手上有证据。」
徐灿宇心里震惊，但佯装镇定地回看凑崎纱夏。这个女生是怎麽知道的，难道她刚刚也在法庭里？我的动作太明显了？他心里闪过许多疑问。
「如果我有证据的话，我会交给朴律师。」片刻，徐灿宇打破沉默，整理好思路後答道：「不过凑崎记者，你为什麽会这样问？」
「可能是我身为记者，对於新闻的嗅觉很敏锐吧。」凑崎纱夏莞尔，饮了一口拿铁，「徐总长，我们做个交易吧。」
「交易？」
「我会在新证据提交法院那天⋯⋯不，我会在金多贤判决无罪那天发布新闻，到时候请你让我做专访。」凑崎纱夏道，徐灿宇则是皱起眉头。
「那你需要付出什麽？」徐灿宇不解。
「在下次审判之前，我都不会泄漏你找到证据的事。」又将拿铁放到嘴边喝了一口，凑崎纱夏从容地道。
徐灿宇本觉得她在胡说，但是猛然想了想，发现竟然是自己的心思被看透了。他想要在对方来不及准备的情况下提交证据，所以方才休庭时才没有阻拦，打算等下次万无一失时再来个出其不意。
不过这小姑娘是怎麽知道的？
「你怎麽会把这当成筹码，你觉得我会答应吗？」试探性的语气，徐灿宇想知道凑崎纱夏究竟是不是真的摸透自己的底。
未想凑崎纱夏只是淡淡一笑，伸出手到他面前，「成交吗？」
徐灿宇敛起脸色，看向那只白皙的手，挣扎了片刻，最後决定伸出手回握。
「成交。」
凑崎纱夏点了点头，很是满意，推开身侧的车门要走，「那麽，我们下次审判时见。」
「等等。」徐灿宇叫住她，凑崎纱夏已经走到车外，低下头看向车内，对徐灿宇眨了眨眼。徐灿宇道：「可以告诉我你是怎麽发现的吗？」
凑崎纱夏顿了几秒，然後嘴角上扬：「光是地检总长会来参加审判，就已经很稀奇了呢。」
徐灿宇听见这话，脑袋还没转过来，等他回过神时，凑崎纱夏已经走远，他大声唤了几次，远处的凑崎纱夏似是没听到，自顾自地走着。他於是把头缩回车内，看了看手中的热拿铁，不禁失笑。